“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入梁国公府?”门口的家丁拦住一行盔甲森严的士兵,虽是喝道,却分外没有底气。
“干什么?”领头的都统石奎冷笑,亮出了皇上钦赐的一枚令牌,阳光下,那枚令牌光亮灼眼,“奉皇上之命,查户部尚书梁清渠府邸,还不快放行?”
“大胆,这是梁国公府,梁国公乃皇后娘娘生父,梁尚书乃皇后娘娘兄长,你们也敢在这儿放肆?”
石奎阔刀一甩,只见马下对他横眉冷对的那名家丁立刻口吐血沫倒在地上,挑了粗黑的眉,“有何不敢?本官是奉皇上的旨意来查处梁清渠贪污纳贿之事,哪由得你们在这儿指手画脚?”石奎对着地下尚在抽搐的家丁狠声道,冷眼扫视过一旁颤颤巍巍的其他家丁,方一脚踹开朱红大门,手一扬,“进去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另外手脚都给我放干净点,不许拿这府中一根针、一缕线,并且对女人和小孩客气点,不要惊吓到他们。”
“是。”响彻云霄般坚定的声音,整齐划一的步伐,这才是他石奎训练出来的护卫。
石奎素来莽直,嫉恶如仇,对耀武扬威的贪官污吏更是恨之入骨,此番能够带兵查抄梁府,尽管明知皇后母族得罪不起,但只要能将触犯国家纲纪的人绳之以法,他情愿因此而殒身丧命。
“你们要做什么?”华服艳丽的妇人惊声尖叫。
石奎看向她,“夫人不必担心,只是奉旨搜查而已。”又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宫里这些看似风光的妇人、实则矫作的妇人还少吗?
翻箱倒柜的声音不绝于耳,随即是呼天抢地的哭闹声,仅是搜查就是这般激烈的反抗,石奎讥讽一笑。
护卫们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出来,片刻已经摆满了宽阔的院子。
石奎打开离他最近的一个箱子,竟是一箱金光闪闪的黄金,再打开一箱,琳琅满目的珍宝,又一箱,一看便是名家的字画……
“都统,这是收到的账簿。”一个瘦瘦弱弱的年轻的护卫走了过来。
石奎随手一番,已觉呼吸微微一滞,当即道:“本官先去向王爷禀报事情,再由王爷禀告皇上处理,你们给本官守在这儿,不许一个人出入。”
“是。”
马蹄高扬,尘土浮在空气中,扑鼻皆是呛人的尘埃,仿佛肺里也是污浊一片。掌心间汗水湮湿缰绳,一把怒火在胸膛熊熊燃起。
真是可恨哪,黎民百姓流离失所时,这些高官却在灯红酒绿、挥金如土!
“王爷在吗?”
“王爷刚刚去了御史台。”
东相王府,小厮瞧着石奎满头汗水的样子,暗暗揣测石都统是怎么了。
未待反应过来,只见尘土飞扬,哪里还见得到石都统的影子。
宫门前,两排将士交戟欲拦下他,石奎勒紧马缰,马的前蹄登时高高扬起,马嘶如啸。“这是皇上的令牌,我有东西呈给皇上。”
入了内宫,因为怕冲撞了宫中贵人,石奎只得将马交给侍卫统领,走着去面圣。
“文欣,到兰母妃这儿来,不要去叨扰雍儿睡觉。”炎炎烈日穿不透重重薜荔藤曼缠绕形成的枝桠,一片凉爽。兰修仪朝着文欣招了招手,文欣立时乐呵呵跑了过来。
画瓷静静看着手中书卷,间或瞧了瞧水中摇曳着尾巴的锦鲤,偶尔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
岁月沉静而安谧。
耳边是盔甲相击的声音,画瓷应声抬头,原来是个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正满头大汗疾步走过。
阳光下,她的侧颜和瞳孔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色光芒,一刹那间,竟让人有种圣洁而美好的心动之感。
只为那刹那间回眸而笑的倾世的笑容,溺死其间也心甘情愿了。隔着遥远,石奎没有看到画瓷眼底如湖水般的幽深,只觉得她笑容明丽而纯净,美丽极了。
石奎微微一愣,方回过神,继续往着金銮殿而去。
微风吹散画瓷手中书卷,书香弥漫,阳光氤氲,赫然是一本兵书。
画瓷目光微凝,瞧着石奎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
梁家贪污牵连出来的,却是十余个世家大族。
以清流扬名的当朝大学士于及显、上官蕊之父归德将军上官靖筠,更有者,还有一位竟是睿帝的亲叔父,康亲王李修明。
“朕竟不知,这蛀空国家的蝗蠹竟如此之多!”
这是睿帝当着满朝文武之面说的。
最可恨的,是明知有这么多贪官污吏、败坏朝纲之人,却奈何不得他们。
这么多蠹虫,倘若一次全部除清,势必牵连国本,使得朝堂动荡不安,倘若不除去他们,恐怕自己会寝食难安。
睿帝接连数日的眉头深锁,未涉足后宫一次。
“皇上已经好几日没来后宫了。”何淑妃道,目光睥睨着画瓷,满满是得意。
“如今前朝动荡难安,你还在这儿拈酸吃醋?”
皇后扶着额头,她母族如今陷入危难,奈何后宫不得干政,皇上又下旨不见嫔御,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母族沦落吗?说来她的母族也都是一些目光短浅的,父亲仗着自己是国母,为所欲为,眼中都没有皇上的存在了,哥哥更是个见钱眼开的,卖官鬻爵,手都伸到国库和朝堂里了,就算被处置了也不足惜,但是她的后位要想坐的稳,还是得靠强大的母族啊。
母族一旦倒了,何淑妃有皇长子,梅昭媛家世也不弱,且有一双儿女,兰修仪虽说没有子嗣,母族也是不可等闲视之,更不论上官宝林、魏宝林又是有身孕的。到那时,她的后位岌岌可危。皇后的宝座,多么让人垂涎的位置,该有多少人在觊觎着她身下的这个位置?
况且,倘若她的后位没了,幼仪该怎么办?幼仪虽是皇上长女,但是和皇上却并不亲切,况且又是个帝姬,一旦幼仪失去了嫡长帝姬之尊,在这深宫该如何自处?
更可怕的,却是将来若是需要联姻,幼仪不得宠,如今皇室中女子最少,恐怕还是得让幼仪去联姻,即使不是联姻,就算招驸马,皇上也不会用心。
思前想后,若想保住后位,自己的母族一定不能倒下,皇后暗暗思量着,但是如何保住母族,却是一个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