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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真龙归

小说: 妃谋天下,殿下有疾别靠近 作者: 老爷宠阿谁 字数:4109

  “走吧。”温色走在前面,绿衣采采,薄纱漫天,每一步都稳极。

  安若谷一怔,随即跟在其后,询问道:“我们去哪?”

  温色勾唇一笑:“安大人此来难道不是为那些书生闹事?布了这么久的局,也该收网了。”

  安若谷又是一怔,她的笑,诱人,她的话,惑人。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远止站在原地,默然看着远去的两人,也许安若谷还未发觉,明明昨日还在对她大肆利用,今日却已是臣服之态。

  温色脚步一停,蓦然回首,挑眉一笑:“远大哥不来?”

  远止薄唇浅勾,划出一道斐然春色,“岂敢。”

  阿色,你想置身事外,却怎么可能?无论过去的你,还是如今的你,在是非中生存,早无处可以安生。

  温家大门已经被人堵得水泄不通,门内是温家老小,外一层是聚众的书生,再外面则是乌央乌央的官差和百姓,温色一行远远地便听到杂乱的争吵声。

  “温焱你快滚出来!你这个狗官,和那个妖妇沆瀣一气,害我大燮忠良!这里都是你们相互勾结的罪证,你还有何话说!”

  “啐,凭那妖妇也想做我大燮的皇帝,她做梦!今晨我们已联名上书,将尔等的罪状上陈皇帝,你这个狗官,今天就跟我们去午门前自戕吧!”

  ……

  温色一行在温府对面的一家茶肆坐定,温色叫了壶茶,三人边喝边看。

  安若谷看着温家门口,越看越心惊,昨日他竟骂温色卑鄙,实在太过愚蠢!此时的场面,若妖后不出面,任由这群书生胡来,只怕会坐实她勾结朝臣,犯上作乱的罪名!她若出面,抓了书生,则众怒难犯;抓了温焱,顺了书生们意,又会遭群臣反对,如此一来,反倒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这一步棋,活活将一局死棋下活了!确实,这才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远止自然也看得明白,他眸底的流光时深时浅:“你们说,妖后会怎么做?”

  温色挑挑眉,但笑不语。无论她怎么做,都会元气大伤。

  安若谷也笑:“以我对她的了解,定要丢卒保车。不过么,孰车孰卒只怕难断得很。”

  温色喝了口茶,纤长的手指搭在椅背上,似有若无地轻敲,温府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已经冲了进去,很快,温焱一脸土色地被那群年轻力壮的书生提溜了出来。

  温色轻敲的手指蓦然一停,忽见一大波官兵围拢过来,为首的是一个中年人,一身玄纹锦服,气度雍和,不是陈国舅是谁?温色忍不住感叹,上回见他还在青楼里,人多眼杂,她还不能仔细看清,这次再见,终于看得清楚明白。素闻陈国舅已年近半百,原以为这个即使不老也该有些岁月的留迹,可眼前这个男人至多不过三十来岁,五官俊美,如琢如磨,潇洒俊逸,气度非凡,哪里有半百老人的一点踪影?

  陈国舅看也不看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温焱,悠然开口道:“尔等在此聚众谋反,其罪当株,本官奉皇后娘娘之命,要把你们全部捉拿归案,来人,把他们全部绑起来。”

  四周的官兵得令,纷纷潮水般涌来捉人。

  “住手。”

  一声轻灵婉转的嗓音响起,所有人蓦然一愣,纷纷看向声音的源头,只见一个身着绿衣宫装的美貌女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她身旁一左一右端立着两位丰神俊秀的男子。有眼尖的,立即认出了安若谷,也有一些书生识得远止,只有那说话的女子,谁也认不出。温焱半跪在地上,披头散发,他低着头,从发丝的缝隙间觑着温色,那被头发遮住的脸忽明忽暗。

  她来了!才几日啊,她竟然变化如斯!

  这几日朝堂之上的变故他清清楚楚,一直以来他只以为是北堂萱在背后操纵,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一直都是她!这个丫头,她才有多大,竟有此等手段!可怕,太可怕,比她的生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何人?”陈国舅看向温色。

  温色淡淡一笑,朝陈国舅道了个万福,“臣妾乃南燕九皇妃,娘家属洛邑温家,闺名温色。”

  陈国舅一怔,上下打量着温色,疑惑道:“你就是温色?素闻温家六女貌丑无盐,观你容貌气度倒是不俗,果真传闻不可尽信。”

  温色着实一愣,这个陈国舅,为人竟如此率真耿直?

  “国舅爷信我的话?”温色对此人无端有些好奇。

  陈国舅点点头,“你不必说谎。”

  温色倏然一笑,这个人倒也不像传闻那般不堪入目。

  见温色无端笑起来,陈国舅微蹙了蹙眉,但马上展平双眉,又从怀里拿出一面小银镜,对着镜子好好抚了抚眉心的皱痕。

  温色睁大了眼睛,怪不得这样年轻,原来如此注重保养。

  “你来所为何事?”陈国舅将银镜放回怀中,又恢复了方才的沉稳。

  温色浅笑道:“这些人皆是我大燮栋梁,此番行事虽有不妥,但到底是为国本着想,国舅爷如此做法,只怕难堵悠悠之口,还请国舅爷开恩。”

  陈国舅像料到温色会这么说一般,他神色如常,淡淡开口:“本官只是受命抓人,其他并不与我相关,你若想喊冤,大可进宫面圣。”言罢,陈国舅向那些暂停的官兵挥了挥手,众人得令,继续抓人。

  温色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脸上笑意半点不见,只见她朱唇微启,笑道:“陈国舅好大的官威啊!”

  陈国舅睨了她一眼。

  温色却再也不看他,只站在人群中朗声道:“皇后结党营私,证据确凿,理当问斩,如此犯妇人,不将她捉拿归案,却待何时?”

  “这些书生乃我大燮栋梁,上书陈情,护我国本,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尔等奉的谁人之命,何人之旨,竟敢来此抓人?大燮是北堂氏的大燮,无论何时,绝不姓陈!”

  温色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那些被人捆绑手足的书生猛然惊醒,无不义愤填膺,和周围的官兵打作一团,甚至连里里外外的百姓也被激得上前助阵。

  场面比方才更加混乱。

  陈国舅漠然看着,眼底冰霜渐盛,他忽然从身边的护卫手中抽出一柄宝剑,一剑刺入离他最近的一个书生体内,长剑没胸,一剑殒命。陈国舅嗤地一声拔出宝剑,顿时血溅三尺,他抬起剑,直指温色眉心,众人皆住手,紧张地看向二人。

  远止和安若谷俱是一惊,二人皆想出手阻止,却被陈国舅身边的护卫拦住,那些护卫武功卓绝,远、安二人根本不是对手。

  眼见剑心抵住温色的眉心,一股猩红的液体慢慢从眉心流出,流过雪白的脸颊、脖颈,最后在碧绿的衣裙上溅起点点墨色花纹,温色想躲,却似被点了穴一样,一动难动。

  “丫头,他曾跟我说,你是他此生唯一的妻,要我尽可能不欺你,不害你,原本我已经答应了,但如今,我可能要违诺了。”

  “丫头,我留你不得,你别让他怪我。”陈国舅手里的剑又深了几寸。

  温色脸上的血流得更加汹涌,一张漂亮的脸蛋血痕交错,端的吓人。

  温色却连眉毛都未曾皱上一皱,只是在听到那句“别让他怪我”时,忽然有股淡淡的酸涩。倘若她真的难逃此劫,唯一后悔的,恐怕就是没有践行诺言,给宫九一个孩子。无论他要那个孩子做什么,既然是他的愿望,她给就是。倘若那个孩子真能救他,也算值得,倘若不能,让他怀有希望地活着,不也好么?

  没有人想到,在这样凶险万般的状况下,她竟心思千回百转的都在宫九身上。好几天没回去,他又不知要惩罚多少人,是不是每晚还是提着一盏灯,在树下等她?

  陈国舅没有给她多少时间,一把剑蓦然刺出,朝着温色的胸口狠狠驶去,远止和安若谷目眦欲裂,却被陈国舅身边的护卫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一点一点没入温色的胸口。

  忽然,一个白影闪过,宫九忽然如天神般落在温色面前,长剑被握于掌心,陈国舅想挣脱,不想只一动,长剑顿时寸寸尽断,陈国舅则被震出几丈远。

  “噗……”宫九一口血吐到地上,他似用尽了气力,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温色吓得忙跪下身,将他扶到自己怀里:“宫九?”口中的焦急和颤抖连她自己也没注意。

  宫九勉强睁开眼,朝她微微一笑:“你没事太好了。”言罢,又是一口血喷涌而出。

  温色脸色霎时雪白,连出门时才抹的胭脂也遮掩不住,含垢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脸色也是苍白铁青,一身黑衣劲装有些湿濡,走近时,温色还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

  含垢蹲下身,给宫九喂了两粒药,见宫九仍旧没有好转,只好又喂了一粒。

  温色看着含垢喂药的动作,一股冷意排山倒海般涌来。

  陈国舅已经被护卫扶着站了起来,他不顾嘴角的血丝,忙几步走过来,颤声问道:“他怎么了?月他怎么病得这么重?”

  含垢已经将宫九抱了起来,陈国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在他身旁直打转,他身后的护卫道:“国舅爷,大事要紧,否则皇后那里……”

  陈国舅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滚!”

  护卫被打得晕头转向,再也不敢多言,由着陈国舅跟着含垢走了。

  温色跪在地上,久久看着被含垢抱着的宫九,那么虚弱,那么苍白,似乎下一秒就再也醒不过来。

  一个官兵头目模样的人见状,不敢再做耽搁,忙道:“兄弟们,快把人抓走去领赏!”

  “谁敢!”安若谷挡在众人面前,那群官兵恶从单边生,竟二话不说,抄起兵器便与他打了起来。安若谷到底是文臣,虽然从小为了强身健体练了几天武,但到底还是不堪一击,很快就伤痕累累。

  “远大哥去帮帮他。”温色朝身边的远止求助道。

  远止蹙眉,“可是你……”

  温色摇摇头,“不碍事。”

  远止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即加入身后的混乱,有了远止的加入,安若谷明显轻松了不少。

  温色有些头晕,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早晨的艳阳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青白圆日,天阴了,也冷了。

  “都住手!”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夹在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蓦然而至,“萱王驾到,汝等还不跪迎!”

  一场混乱顿时消弭。

  北堂萱端立马上,身后数千护卫军,一身的光华尊贵无匹,他环顾一周,待看到满脸血痕的温色,眸光一窒,随即收回视线,冷然开口:“妖后陈氏,勾结朝廷命官,意图谋反,罪大恶极,本王誓死保护圣主,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尔等助纣为虐,即刻收监,不得有误!”

  北堂萱言罢,一众护卫军立即行动,很快,陈国舅带来的人全部被带走。

  在场书生、百姓见到北堂萱,无不跪地相迎,高呼千岁。

  十里长街,跪满了人,所有人皆俯首帖耳,山呼万岁。

  温色默默看着马上那人,俊美无焘,贵气逼人,神情冷峻,举手投足皆显王者霸气,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和她喝酒舞剑的北堂萱了。她淡淡看了眼安若谷,却不想安若谷也在看她,他们相视一眼,眸中千变。

  他们成功了啊,终于将他逼了出来,逼上了高位。

  温色忍不住嘲弄地笑笑,安若谷看着她,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温色挣扎着站起身,远止想扶她,温色朝他拒绝地笑了笑,远止泯了抿唇,果然不再动作。

  “你去哪?”

  “我想回家。”

  温色一步一个踉跄,慢慢朝质子府走去,胸口的伤又开始流血,一身绿衣快被染成黑色。

  北堂萱坐在马上,远远地看着温色的背影,攥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为什么,她一个歉意的眼神都不给他?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为什么,他看着这么寂寞的身影会莫名觉得心酸?

  明明是她对不起他,为什么,当他看到她忽然倒下时,心里竟然只响着一句话:“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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