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地吹，无法吹散天上的云彩。交错缠绕的巷子里，一条溪流缓缓流淌，沉睡着的青石板传出空远的回响。远远地，一点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摆晃动，像是穿越了时光。
景明手里的灯笼照出一截杏黄色的光，落在青石板上斑斑驳驳。“咳咳……”水气上涌，景明忍不住咳了两声。
余杭瞥了他一眼，接过他手里的灯笼，“我早劝你有些事情要早作打算，你非不听，你以为不见就没事了？今天这样的事情闹了多少次了。这次是瞒过去了，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景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我会尽快清理干净，不会让它影响我跟清和的婚礼。有件事情还要你帮忙，婚礼前还有几节课，麻烦你下课后送她回家。”
“你是担心清和……”
“两年前，清和一下船就让沈照临劫走了。现在……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景明紧了紧拳头，咬牙道。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帮忙，反正也就几天的事儿。”余杭抿抿嘴角，将灯笼递给景明，“你回吧，生病了又是我的麻烦。我走了。”
“三小姐，您先回屋吧，我在这儿等着就行了！”小恪从门内探出头来。
“没事。”
顾家门前，八角灯笼在头顶上摇摇晃晃，清和紧了紧身上单薄的披肩，望着眼前漆黑的巷子。
一点杏黄色的光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慢慢变得清晰，顾景明远远看着清和，微拧着眉走过去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清和披上，心疼道，“怎么站在风口？”
清和缩缩脖子朝他笑了笑，挽住他的胳膊，“等你啊！”
“我说让三小姐先睡，她不肯。”小恪见景明看着自己，忙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灯笼，解释道。
“回去早点休息。”景明唇角挂着有些牵强的笑，轻轻拍了拍清和的背，径直朝卧室走去。
“景明哥哥……”清和站在原地看着景明的背景微微蹙眉，被他不冷不热的举动搞得一愣一愣的，余杭到底跟他说什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
第二日一早，清和早早起床吃了饭，离开家的时候，景明还没起，她站在门外跟他道了别，嘱咐小恪让他起来吃点东西，不舒服就请余杭过来看看。
正上着课的时候，校长亲自过来，说有人找她，让她去趟办公室。
清和简单交代了一下，往校办公室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一早上都在想自己跟景明的事，只要他们一天没有成婚，就还存在多重变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鬓角的发别到耳后，敲了敲门。推门进去，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喝茶的杜鸣心。
“太太。”看她进来，杜鸣心搁下杯子起身，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
清和紧蹙着眉头，转身就往外走，被杜鸣心快走几步拦了下来，他说，“太太，西子小姐很想您。”
听到西子的名字，清和脚步僵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让情绪缓和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抬头望着他，瞪着一双明眸质问杜鸣心。
“卑职的老家在附近，此番回来，也是为了未婚妻。没想到会遇见太太。”杜鸣心把在这里的相遇解释为一个巧合。
他没告诉清和，其实沈照临在她出走之初，就命人来此找过，却是无功而返，没想到她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这里。
“我不是谁的太太，这里是学校，请你叫我苏先生。”清和轻哼一声，转身在一边坐下，抬眸看着杜鸣心，“这么说，沈照临并不知道我在这儿？那麻烦你回去也不要提及见到过我。”
“卑职已经给督军发了电报。”杜鸣心临空给她浇了一盆冷水，接着又给了她当头一棒，说，“太太是要跟顾家二少爷成亲吗？”
“你……”清和瞳孔微缩，想起景明昨晚的怪异，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找过他？”这个杜鸣心是沈照临的军师，心思沉稳，办事老练，经他手的事情全都滴水不漏，看着是个白面书生，却一肚子阴谋诡计。
“他没跟您说吗？昨天晚上，卑职巧遇顾二少爷，很客气地提醒他‘太太你只是在跟督军使性子，终归是要回去的。’请他不要纠缠太太。太太还是放聪明一点，督军自然不会对您怎么样，可这别人……他可从未手软过。”
“杜鸣心！你敢威胁我！”清和心口猛地一颤，上前两步捏紧粉拳瞪着杜鸣心。
“卑职不敢。督军收到电报，过不了多久也该到了。”杜鸣心朝她点点头，“卑职还有事，先告辞了。”
清和手扣着椅子扶手，瘫软下来。她知道迟早要面对沈照临，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不免有些发怵，事到如今该怎么办？难道非要出国不可吗？不行，她必须留下来。
“苏先生？”校长推门进门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原来苏先生跟沈督军还有些渊源。”
“校长，没什么事我先去上课了。”清和匆忙站起来，魂不守舍地往外走。
余杭今日一早过来接她，看她呆坐在讲台上灵魂出窍一般，想起路上听到的流言蜚语，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走过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轻轻踢了踢讲桌，挑眉道，“想什么呢？天都要黑了！还不走？”
清和一僵，扭头往外看了眼，天阴沉沉的，似要下雨。
“你怎么来了？”她站起来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余杭。
“出什么事了？失魂落魄的。”余杭没接话，上前帮她把东西装起来，背在肩上。
“没有，就是在想下次讲什么。”
清和也不看路，由余杭引着就转到了那处隐秘的酒吧。
“你心情不好要喝酒？借酒浇愁愁更愁。”清和站在那破旧的门口，抬头看了余杭一眼，嘴角牵强地扯了扯，说着转身往回走。
“嘿……”余杭看着她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倒教训起我来了。”就跟了上去。他跟在清和身后，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