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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初吻

小说: 扬麻河的经典 作者: 上将军 字数:4125

  34.初吻

  新的教室投入使用,新的学生住宿区就在食堂旁边,新的学生群体从东风小学转移过来。

  当我在准备学生报名的时候,刘思佳来了,给我带来她家的吃食,那是一些炒沙豌豆、黄豆,麻花,芝麻糖,还有干豆豉咸鱼,一大包,放到我的桌子上就走了。

  郑德斌也来办公室找我,说怎么不到他家去,我这才知道,学生原来还是很看重老师走访的,尤其是到了别人家,没有去自己家,就有被轻视的感觉。

  收心教育我已经学会,开学的准备工作我也不再惶惑不知所措,找学生谈心,尤其是王斯德这种聪明而被惯坏的孩子,怎么鼓励,也有了一些心得。

  新学期,新开头,学生们似乎有了更大的劲头,现在就看我这个班主任怎么引导了。

  东风来的学生编成了一个新的班级,就是初一三班,由东风来的另外一个周老师当班主任,这下我们有了新的竞争对手。章九域调来担任初三的班主任,原来他是教语文的,满脸傲气,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就像长在额头上,都是往上看人,或者干脆望着屋顶。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玉莲很久没有到我们寝室玩了,每次经过校长家门前的时候,我都自觉不自觉地往里面瞄一下,结果,不是发现她在烧火,就是看见她在摇摇窝哄她弟弟睡觉。黎著红还说,詹玉莲怎么最近不来我们寝室玩了?是不是我们得罪她了?得罪了校长的侄女儿可不是玩的。

  那天也是合该出事。

  我不知是哪根筋不活泛,半夜了,突然想到要出去散步。散步也行啊,邀请黎著红一起出去不就完了吗?可是,偏偏就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走走,安安静静想想,安安静静看看。可能吧,还想像上次一样,碰到吴爱婷,结果,这次碰到的却是玉莲。

  那天半夜,月亮特别明亮,我是特别喜欢月亮的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喜欢,总是想起小时候大家在一起走夜路的时候,就望着天上的月亮,念我们那儿的民谣:

  月亮巴,跟我走,

  一走走到黄金口,

  你砍肉,我打酒,

  我们两人交朋友。

  黄金口在虎渡河边,是很早就有的一个小镇,我们经常说道的地方,传说我们队里的杀猪佬蔡爹,年轻时候到黄金口码头当挑夫,新来乍到,那里的地方势力欺负他,叫他交保护费,他不交,结果,全黄金口的人都来打他,他学过武,一条扁担横打黄金口一条街,黄金口就那么一条街,直去直来,蔡爹看见人多,只得边打边退,退到一个很窄的巷口,楼上一个老婆子说,我们黄金口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你个野人,说着,提起一罐开水从上面泼下来,蔡爹半边身体都被烫熟了。蔡爹逃回来后,治好了自己的伤,从此不再出门做生意,拜师傅学了这门杀猪的手艺,他杀猪就是一刀,似乎没有使劲,猪却很快死了。他打赤膊的时候,整个左边的身体都是红通通的,那就是被开水烫伤的记号。

  我在想着这些遥远的事情的时候,已经走到扬麻河边,看着扬麻河对面,远处的树林、房屋,都是黑影越越,由远处看到近处,由近处看到跟前,我突然发现河边站着一个人,我慌了:

  “谁?你想干什么?”

  这是脱口而出的话,想都没有想,就觉得那人企图投河,一步就跨下去,一把拉住那人,却原来是玉莲,她一回身,我没有站稳,倒在了匟边,玉莲也倒在了我的身上。我想推开她,她却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我说:

  “玉莲,站起来,别人看见了不好。”

  她还是紧紧地抱住我,过了一会儿,抽出手来,抱住我的脖子,把她的嘴唇挨到我的嘴唇上来。我还没有亲过女人,究竟不知道该怎么做。玉莲似乎比我懂得多很多,狂热地吻着我的嘴唇。

  我真的惊呆了,不过,慢慢地,我也受到了感染,一把抱紧她,主动起来,我一主动,她就被动了,不再那么狂热,任凭我亲吻她。

  那个初吻的过程究竟有多长,我不知道,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万年一样长,我好像渡过了几十个春夏秋冬。

  筋疲力尽的时候,我松开她,她反而抱紧我的腰。我说:

  “玉莲,太晚了,回去吧,不然,你姑姑会发现的。”

  她一句话不说,完全不像平时那样,按照平时,她应该亲热地叫我“苏宁哥”,然后就是说不完的话,这弄得我手足无措,只好说:

  “玉莲,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可能是犯罪。”

  我想起那年我们看电影后回家,翻过安全区的堤的时候,发觉堤边有两个人抱在一起,二生说:看,是一个男的抱着一个女的在啃!我们正在看的时候,一辆车突然开了车灯,埋伏在旁边的几个人一拥而上,把那一男一女抓走了。从小,我就知道,男人和女人相好,是要抓到牢里去的。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摆脱那个旧时代的阴影的影响,但是,我知道自己就是喜欢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总想多看几眼,要是能够牵牵女人的手,那就好了。

  可是,我发觉我是一个真正的叶公,龙真正来了,自己又恐惧不已,瞻前怕后,现在,漂亮的玉莲已经躺在了自己怀里,可是,我却产生了无名的恐惧,尽管我刚才一度狂热亲吻她,马上,我就清醒了。我推开她,站起来,走到岸上,皎洁的月光照射过来,玉莲爬上来,挽住我的胳臂,月光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苍白。她望着我,这才说第一句话:

  “苏宁哥,我天天想你,我都快疯了……”

  我发觉她是那么小,说:

  “你还这么小,是不该有这种感情的,我刚才对你这么做,也是不应该的。玉莲,我们以后再说,好不好?”

  她把我的胳臂挽得更紧了:

  “我就是想,命令自己不想都不行。我就想,哪怕你抱我一下,我就满足了。苏宁哥,再抱我一下,行不行?”

  我把她的双手推开来,扶着她的肩膀说:

  “玉莲,你还小,如果我和你发生关系,是要坐牢的,我们以后长大了再说,好不好?”

  她扑进我的怀里,把脸靠在我的胸膛上,说:

  “好……”

  终于说动了她,远远地在树荫下看着她进了门,我才向我的寝室那边走去。

  躺在床上,重复刚才的经过,不禁让我心惊肉跳,我把校长的侄女儿抱在怀里亲了,这算什么?再说,她是校长带在身边的小孩,是帮她带孩子的,没有工作,难道你就和她结婚?要是玉莲和她姑姑说了我们的关系,詹秋香要我娶她怎么办?那不是宁主任说的,重新回到旧社会,吃二遍苦,受二遍罪?要是这样,还不如答应家爹,就和那个裁缝相好结婚,人家起码还有手艺……

  我都想到哪里去了?自己不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吗?原来设想要找一个知己,懂文学,两人在一起,可以谈小说,谈散文,谈诗歌,谈写作,就像读师范的时候,那个董老师讲的,李清照和赵明诚,两人卿卿我我,喝茶都在赌谁记忆的诗词准不准确,那才叫知己知心知音,玉莲是什么?初中都没有毕业,也不爱学习,对了,她要是爱学习,也不会弃学了……

  我又批评起自己来,人家不是因为那个老师的骚扰而下学的吗?这也怪不着玉莲,玉莲不是也向自己借过书读吗?

  就这样,在床上翻过去翻过来,一直到远方的鸡叫声传过来,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校长没有找我去,那就是说,玉莲没有向校长说我们的事情。我坐在办公桌前想心事,后悔自己的鲁莽,竟然主动亲吻玉莲,这是不可饶恕的过错。我命令自己,不许再看玉莲一眼……

  “章苏宁,这学期好像你的班上变化很大呢。”

  我似乎没有听见吴爱婷的话,她站在我的身后,摇了一下我的椅子,我才从地狱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这么投入,人家跟你讲话你都要理不理!”

  我这才问:

  “你说什么?”

  吴爱婷对着周老师说:

  “周老师您说,我这么关心他班上的事情,他却好像没事人一样,您说,这样的人有没有良心?”

  我只好赔礼道歉:

  “我错了还不行吗?”

  “那不行!这算什么道歉?”

  贫嘴了半天,我才想起,我心中的吴爱婷竟是这么清晰,这么可爱,我怎么糊涂得和玉莲好了呢?

  中午回到寝室,我不知道我已经变得比原来更加沉默寡言,吴爱婷来到我们寝室,掏出一个本本说:

  “我从第一个月领工资,就交给我妈,我妈就给我存起来,我老找她要钱买东西,结果,半年过去了,才存了一百二十块,这不是,我妈给我办了一个零存整取的存折,每月存十元,一年就是一百二十元,还有五块钱利息,很划得来。她叫我每月存二十元,一年下来就是两百六十元。说我老找她要钱,不给我攒了,叫我自己攒嫁妆。”

  我这才知道还有在银行存钱一说,想想自己的衣服里,不是已经攒了一百多块了吗?应该存到银行里去,于是我问:

  “到哪个银行存钱?”

  黎著红说:

  “到处都可以,那个招待所旁边就有一个工商银行。”

  吴爱婷接着说:

  “我到新华书店去的时候也看见了。我们还是自己存钱的好,不然,把钱都花了,将来要用钱的时候就没有办法了。”

  我虽然想了存钱的事情,但是,还是深深陷入对玉莲的沉思,黎著红出去办什么事情去了我也不知道,吴爱婷坐在我的凳子上翻看我的日记本,我就好像没有看见。她说:

  “章苏宁,你这两天怎么没有写啊?”

  我这才想起,那天夜里就没有记日记,紧接着两天也没有写,玉莲的问题搞得自己已经神魂颠倒,什么该做的事情都似乎已经忘记。吴爱婷走的时候说:

  “章苏宁,你的日记我拿去看了啊?”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等她拿走了,我又后悔,里面是不是写了玉莲什么好话,或者写了吴爱婷什么坏话,让她产生疑虑呢?要是这样,自己还怎么接近她?

  就是在这种折磨中,我混过了一天又一天,没有看玉莲一眼,但是,我似乎感觉到校长门口有一双眼睛盯着我,让我这个自私的家伙缩成一团,我感觉玉莲已经识穿我的肮脏的内心,鄙视我的为人。我感觉好了一些,这样,我就不会有什么歉疚了。

  那天,我正在教室里讲课,突然,发觉玉莲在我们寝室那个山头晒衣服,我就奇怪,玉莲在自己门口晒衣服不是好好的,干嘛非要跑到吴爱婷门口呢?

  下课了,我急急回到寝室,发觉我的脏衣服不见了,到大门口一看,玉莲晒的那排衣服不就是自己的吗?

  我顿时气急败坏,想找玉莲说说,跑到校长家门口,又怕旁边办公室的老师们听见,只好回到办公室装模作样办公,其实一直在想,如何对玉莲讲,让她不再这样做。晚上回到寝室,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黎著红推门进来,我才意识到,我们的门不是有锁吗,何不把锁锁上?门锁了,玉莲就进不来了。正想着,玉莲抱着小孩进来了,黎著红说:

  “詹玉莲,最近好像很久没有到我们寝室来玩了,是不是我们得罪了你?”

  玉莲逗着小孩,说:

  “我弟弟感冒了,我得好好照顾,不然,我姑姑又会骂我了——你个女伢子,到处跑,把弟弟都搞病了!”

  小孩哭起来,玉莲抱在怀里摇着走出去:

  “弟弟乖啊,不要哭,哭就会影响李老师、章老师读书,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我听见玉莲第一次喊我“章老师”,这应该是有了进一步的关系之后故意做作的语言,黎著红似乎没有感觉出来,因为玉莲先说的“李老师”,但是,我知道那话里的含义是什么。可是,我究竟不是真的爱玉莲,只是情不自禁吻了她,我该怎么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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