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就睡到了午时,对着梳妆镜一看,发鬓散乱,果真是疏懒了,还未等我梳好了妆,便有人来敲门。我以为是小桃,便开了门,却未承想竟然是云熙。我有些愣然,而她的表情也是同样的呆愣——她从未见过我真正的容貌,如此惊愣倒也不意外。我笑了笑,一派安然:“云熙,有事吗?”
她似乎有些恍惚,又有些失落,低低道:“原来你面纱背后的那张脸是这样的……也怪不得要用面纱遮住。”
我微蹙了眉,其实是十分不愿意他人提及我的容貌,语气便微微有些不豫:“云熙,说正事吧。”
她正了色,她竟然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有一种清贵的气度,让人不敢直视。而她说的话中含有一股凛然的威势,这是多年身处高位的人才会有的气势。她早知这女子不简单,却始终想不出面前的这个女子会是何人,终于,她开了口:“洛颜,我要走了,我决定跟他走了。”
我没有觉得意外,只问道:“决定了吗?什么时候走?”
“也就最近吧。”
我看向她清丽的面容,淡声道:“既然你已经决定,那我也没什么可多说了,只是,接下来的路不会平坦,你确定要继续?就算最终结果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好……你可会后悔?”
她的脸上绽出如幽兰般的笑,坚定道:“我不后悔——我爱他。”
我点点头,夏云熙,凭心而论,我不如你。愿你的坚强与勇敢,能助你如愿,我笑了笑:“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不如你等两天,行吗?”
她点了点头,转身离去了。
第二日,幕音麒来了醉烟楼,却是来寻我的,我和他站在安静的雅室里,他看着我,认真地道:“洛颜,这次真的要多谢你。”
你微微颌首:“无妨,我也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她是这世上最该得到幸福的女子。”
他道:“你也是。”
我失笑,摇了摇头,却随即黯了眸色:“只是,再也没有人能与我合奏得那样相契了。”两人相对无言,只余了窗外的寒风阵阵吹过。
“说起来,这件事到底要谢你,但到了最后,却还是要让你费心。”他突然开口
我转过身去,讶然抬眸:“什么?”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的物什,定睛一看,却是一块令牌,这块令牌通身暗金,即使在这明媚的灯光下,也似乎有一种沉沉的黑暗流动,一条龙浮刻在令牌之上,毫不掩饰地散发出一种疏狂和霸气。凌厉的龙爪前伸,似乎要将眼前一切撕碎。我不禁佩服冥阙阁,竟拿出龙来做图腾!非天子亦难非皇室贵胄,却同样拥有这一份傲视天下的霸气!
他凝视我道:“冥阙阁虽已被父亲交至我手中,但仍是内忧外患,此番与云熙离去,也不知何时及归,如今父亲仍坐阵阁中,威信尚在,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反,但此次势必激怒温家,若打问题替温家不平的旗号,却是名正言顺了。”
他顿了顿道:“其实我早容不下温家,就是温琴芝,在阁内亦有自己的势力,温家在阁中所做的一切,我又何尝不知晓?只是一直容忍着罢了,若不是此次多番阻拦我纳云熙,我又怎会翻脸?不过借此警告他们罢了,再说,云熙乃我所爱,我要娶她。”
我只静静听着。
他继续道:“我已与阁内各楼主及十位长老说好,见弧龙令如见阁主,无论什么,他们都会答应你的。”
他倒是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样我也不好推辞了。于是低头只沉吟了一番,便点头答应了。接过弧龙令,拿在手中把玩,我不怀好意地觑他:“如果我让冥阙阁帮我杀人放火,你也肯?”
他却只反问我一句:“你会吗?”
我失笑:“慕少倒是看得通透,洛颜受教。”
他走出雅室,临走前深深朝我望了一眼:“冥阙阁……就拜托你了。”我向他颌首。看着他消失在楼梯下,消失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里。我想,若有这么一个人,倾心爱着护着夏云熙,也是好的吧。
看还有时间,便到街上逛了逛,洛街的成衣店、首饰店、玉石店……倒有一家玉石店里面有一块羊脂白玉,实在让我爱不释手,再一问价钱,十分昂贵,我犹豫了半晌,终决定买了下来。
心内犹自庆幸,庆幸之前去找任阙涯时,他给了我些银票,虽有推脱,但他仍执意给我,否则今日,也只能有心而无力了。
听闻琅城深巷中有一户人家善于琢玉,便用手帕包好了玉石,雇了一辆马车,一路往城南而去,下了马车,走进那幽深的小巷中,梦境一般的幽暗,蜿蜒盘旋,若是我迷失在这虚幻中,也好!
在一扇小小的门前驻足,一位老人坐在门前的椅子上打盹,我缓步上前,笑问道:“你就是褚老先生吧?”
老人缓缓抬起头,那张脸覆盖着皱纹,眼神也是浑浊的,声音嘶哑:“姑娘有事吗?”
我恭恭敬敬地道:“褚老先生,我有一块玉,想请先生帮忙雕琢。朋友即将远行,我无以相赠,唯有此玉,怕别的人毁了这块玉,只有交给了先生我才会放心呢,毕竟……她是我现在最好的朋友了。”尾音不知不觉就染上了凄凉。
“姑娘把玉可否给老身看一下?”
我把手帕连着玉一并送了过去,他用手托着,慢慢展开。那令人遐想的自终是露出了真颜,只听那人惊呼一声:“羊脂白玉!”他浑浊的眼中绽放出光芒。他长叹一声,转向我:“姑娘,放心吧,姑娘可还有其余要求?”
我颌首:“请雕上云熙二字,白云之云,熙攘之熙。”
“好,”他一口应下。我转身离开,后面传来他的声音:“羊脂白玉啊……得之一见,死亦无憾了!”
阴风吹来,寒意乍起,只觉得无边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