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后，傅翎澈才离开她的身体。疯狂的缠绵过后，桑梓无力地躺在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他愤怒而惊痛的眼神，深深、深深地烙在眼前，挥之不去。桑梓肩上的伤口流出的血浸染了床单，一如洞房花烛之夜的初红。
傅翎澈穿好靴子，语声淡漠得可怕:“一会儿会有人来看你的伤。我让人把望园打扫出来，明天你就搬过去。”
桑梓的手已疼得脱了力，仍是一只手死撑着爬到床边，拼尽力气，抓住他的衣角。傅翎澈微微侧身，他看见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到底什么也没有说。桑梓胸前是大片的吻痕，或青紫或绯红，深浅不一，在那象牙般洁白的身体上狰狞非常，凌乱的发丝显出纷狂过的痕迹。翎澈轻轻拭了拭嘴，好像上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甩开她:“我已经决定了。”
木门“咣当”一声关上，震落无数尘埃，和一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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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远洲到了小书房的时候，云久已经做完了手里头的工作，正捧着一本《易经》看得出神。连汪远洲到了门口都没有发觉，直到汪远洲的身影在书上投下一片阴影时，云久这才惊起:“汪将军，快坐下，您来做什么了？”
汪远洲道:“我来看看你的账记的怎么样，还要交待你一些事情。”
云久将帐本递给汪远洲，汪远洲一路翻看一路和他说道:“王爷让人把[望园]打扫出来，要快，瑾王妃明天就要搬进去。还有，换一块匾，把[望园]改成[轩]字;还有花亭子旁边的画堂，也打扫出来，王爷要纳妾了。五天之后迎进门，记得，王爷特意嘱托了是从中门进。”
“中门？”中门，那可是娶正妻才能走的地方，云久讶然。傅翎澈是亲王，本就是姬妾成群，要纳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按幻朝的习俗，除去正室的妻，其它姬妾都是卑贱的，甚至可以随手转让赠送，而这个人到底是何等人物，竟不走后门，而是让王爷打开中门迎接？汪远洲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肩道:“王爷嘱托的事，去做就是了，没有为什么。”
云久:“可是……”
可是汪远洲已起身经走远了。云久跟出几步，他一介文弱书生，哪里追得上习武的汪远洲。只靠在门口，目送汪远洲远去。
“唉，你们听说了吗？王爷要纳妾了！”
矮矮的内墙之外，是侍女窃窃的私语。另一个人应道:“是啊，主上是王爷，本来就该妻妾成群的，七王爷只比九王爷大五岁，可他的儿子都有三尺高了！还有不久前被流放了的十皇子，他的儿子也很得皇上疼爱，差一点儿就封了郡王。”
“王爷还年轻，实在不该在瑾王妃一棵树上吊死的。不过瑾王妃那么美，别的女子，应该很难再瞧上眼了吧。”
“谁知道呢，我瞧着王爷怎么像是在跟瑾王妃赌气呢，我觉得王爷对王妃是像是很上心似的。那天王爷跟王妃好像闹翻了，殿里有好大的动静，后来，王爷就不让瑾王妃再和他住在一起了，还说要纳妾。”
“王爷要纳的人，好像就是聂嫣骨吧？”
“我觉得王爷要纳的肯定是惜莲姑娘，惜莲和瑾王妃长得多像啊，性子也比瑾王妃温柔许多。”
“咳咳……”
“啊！”那几个侍女一听是云久，忙转过身来。云久是账房，地位却和侍女差不多。云久待人礼敬谦和，她们和云久关系不错，所以并不怕被云久听见。
云久:“还不去干活，说什么闲话，当心被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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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云久便备好了步辇来接瑾王妃。
云久依礼见过道:“瑾王妃，望轩已经打扫出来，步辇已经准备好，请吧。”
瑾王妃躺在床上，一只包扎了的手臂吊在脖子上，她挣扎着坐起来，又用慢慢穿上了鞋子。她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行为颇为不便，云久看着都觉得艰难。瑾王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倚在塌上翻着一本什么书，连眼皮也不抬一下。云久想起瑾王妃出狱的那天，王爷一等就是几个时辰，想不到如今，竟是这般光景。颐真过去扶了她一把:“瑾王妃小心。”
桑梓不自觉地也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谢谢。”
云久走在前头，颐真扶着桑梓慢慢出去，这世界仿佛只剩了一个他，独守一片可怕的死寂。
傅翎澈的手无力地垂下，书便落在地上，清风翻动着书页，落叶般簌簌作响。
床上，桑梓刚才躺过的地方残余着薄凉的体温和淡淡的发香，有微微的凹陷。傅翎澈顺着那一片凹陷躺上去，帐顶绣着小小的一簇梨花清冷依旧，帐中残余着陪伴了他无数个夜晚她的发香……
他知道，她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天，在某个阴冷的密室，他痛得意识不清。而那荒芜的黑暗里，一切的温度的光明都渐渐离他远去，唯一清晰的，便是这一天她被人搀着黯然离去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逐渐湮灭的生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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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出来的时候，画堂里传出的乐声还是惊扰了瑾王妃。颐真听见喇叭唢呐的声音，脸色霎变，连忙让抬步辇的加快脚步。瑾王妃更是觉察到异样，她素来不喜欢太过喜庆吵闹的乐声，皱了眉问颐真道:“怎么回事？”
颐真见躲不过，只得老老实实答道:“是王爷要纳妾，就安排在画堂，王爷说要大操大办，就像寻常人家娶妻一样。那几个吹唢呐的是迎亲队伍里的，这会儿在练呢。瑾王妃要是觉得吵，奴婢这就去教训他们。”
瑾王妃摇了摇头，步摇上的白玉坠子微微晃动，如泪滴熠熠:“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