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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舞英姿 6

小说: 妃凡心计,攻陷霸道王爷 作者: 若存 字数:3532

  霍府。

  霍东篱坐在大厅正堂的轮椅上,一脸凝重的神色。风轻轻吹起,他空荡荡的裤管。

  似是在等着什么人。

  “霍大人,公主到了。”

  “嗯。”

  桑梓从侧门进入,隐隐约约可是一个袅娜娇小的人影。

  这就是七皇子用来给九皇子下套的女人?

  霍东篱绷紧了嘴唇。

  她换了一身月白衫子。脂粉不施。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竟能把月白色穿得如此艳丽,那股子妖娆魅惑与凛然杀气,从骨子里透出,美得惊心动魄。

  傅翎澈会喜欢这个女人?

  他会信任这样一个女人?

  桑梓见霍东篱正看着自己,亦毫不客气地回视着他。

  霍东篱没有双腿。

  余生他再也离不开这轮椅,身体像是陷在了轮椅里,一身宽大的黑衣如同蜗牛的壳,他的肤色同他的脸色一样,阴暗深沉。

  丫环道:“公主,请吧。”

  桑梓顺着那个丫环的指引站到了霍东篱面前,屈身行礼:“霍大人。”

  霍东篱道:“桑梓姑娘,这些天辛苦你了。你好好歇一歇,过几天,便是皇上的生辰……”

  桑梓皱眉道:“我到底是跟谁和亲?”

  霍东篱道:“自然是九皇子。皇帝多疑,从来不娶别国的公主。有和亲的也只是打发给皇子。若是紫虚国的公主,怎么也不能委屈了做妾室。而今皇子中尚未娶亲的,只有九皇子了。”

  桑梓道:“连十皇子都有家室了,为什么只剩下他?”

  霍东篱道:“皇帝已经打算把池家小姐池锦舟许给他了。不过,还没有成婚。”

  “那……”

  “有些东西公主不应该知道。”霍东篱打断她的话,“还是不知道的好。歇息去吧,到时候,累不死你。”

  ————

  书房里静悄悄的。

  宫女太监一个皆屏息凝神,每个毛孔都紧张到了极点,殿里的寒气依旧是渗进身体里来,叫人不由得打了寒颤。

  “浑帐!”皇帝龙颜大怒,一挥袖,玉案几上的东西被纷纷扫落,奏章散了一地,青花瓷笔筒“啪”地一声,摔得粉碎。

  “父皇息怒,九哥也不过是……”

  “翎泽!你给我住嘴!你可知道你九哥他干了些什么事!你若是再敢替他求情,我……咳咳咳…”皇帝毕竟年事已高,身体本来就大不如从前,这样一来更是气得直咳。“父皇,父皇,您息怒。”

  与傅翎澈形成鲜明对比的,那七皇子傅翎泽倒是孝顺又有才干。七皇子连忙上去替皇帝捶背,突然又转过头向跪在地上的人吼道:“九哥!你还不快向父皇认错!”

  地上跪着的那个人,正是幻朝的九皇子,傅翎澈。---他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也是皇上最不成器的儿子。

  皇上很少生这样大的气。他捂着嘴剧烈地咳,移开手掌,竟见一片刺眼的血红。“父皇?”傅翎泽扶着他焦急地唤了一声,殷皇连忙收了袖子,没有让老七看见。

  傅翎澈跪在地上,沉默不语。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不相干。他神情淡漠:“错了就是错了。儿臣素来不成器,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父皇也不是不知道。儿臣甘愿受罚。”

  “你!”皇帝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血液直往头上涌,“逆子啊!”

  “九哥!你少说两句!”傅领泽正要说几句,忽然觉得肩头上一重--“来人呐!快传太医!快!皇上晕倒了!”

  太医,太监,各路宫妃宫娥从各路涌来,七手八脚包围了皇上,原来冷清的擎苍殿,一下子喧嚷起来了,空气中的尘埃都烦躁地浮动着。傅翎澈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跪在地上,宛如一座冰雕。地上铺的是桃花心木的地板,有些冷。父皇突然晕厥过去,满宫的人都忙着照顾他,在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傅翎澈跪了一会儿,挪脚准备站起来。没想到跪过了好几个时辰,腿已经麻木了。刚要站起来,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栽到地上,就在这时,突然一双手扶住了他:“九哥,小心。”

  傅翎澈见是傅翎泽,似乎稍吁了一口气。待重新站起来,缓缓问道:“怎么,你不在里面照顾父皇,来关心我这个罪臣做什么?”

  傅翎泽正色道:“父皇刚刚喝了药,已经好多了。他这几年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的咳喘,也越来越厉害,又不肯张扬病情,方才我去看他,他执意说没事,硬是将我们赶了出来。”

  傅翎澈苦笑道:“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犟。”

  “是啊,父皇一向是如此的。不过今天的事情,也真真怪不得你。我们和紫虚国的仗打了四年,你便在边塞待了四年……四年了,父皇已经老了,很多事情,也都已经不一样了。”

  “哦,是吗?”翎澈永远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那你说说,什么事变了,什么事情没变呢!我在边塞待了四年,有些事情,若不是七哥你提醒,只怕还真被边境的风给吹忘了呢!”

  傅翎泽被他这样一问,一时语塞。他看着傅翎澈,四年前离京时他还是一个不懂事的轻狂少年,而如今他的脸上,也已添了些风霜的痕迹。”

  只是依然桀骜不羁。傅翎泽无话可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父皇这些年,很记挂你呢。今晚你就不用回王府了,就歇在宫里吧。父皇说他有话问你,你就在这里侯着吧。九哥,珍重。”

  珍重。

  可还有人愿意对他说这句话吗?

  傅翎澈沉默。

  他清峻而坚实的轮廓在夜中清晰起来。月色如水,在冰冷的石阶上无声流淌着。仿佛还是极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清冷寂静的夜晚,

  母妃病得很重,已经是那样瘦弱的身躯,在薄薄的被子下面微微发颤。翎澈握着她的手,冷得像一块冰。她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了,却仍然还在喃喃着些什么。翎澈擦干脸上的泪水,将耳朵凑到母亲的唇边。母妃的轻淡无力的声音羽毛般飘散在风中:“陛下……”

  那天下了那样大的雪,满世界的飘飞的绒花,像是在为谁披麻戴孝。他不要为母妃披麻戴孝,他不要母亲死,他要父皇去看看她,他要母亲活过来,他要母亲笑,母亲笑起来很好看,就像两只弯弯的月牙儿。母亲还会为他童谣:“月亮出来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在深山,娘象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娘啊!娘啊!娘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哎,月亮出来照半坡照半坡,望见月亮想起我阿哥,一阵轻风吹上坡吹上坡,啊!哥啊!哥啊!你可听见孩儿叫阿娘......”

  “父皇!”他哭着跑着去找父皇,稚嫩的童声回荡着。入夜,皇宫依然寂静森严,留给他的,只是不断的回声。一不留神被门槛绊倒了,一头栽在雪中,冰冷地敷在脸上冬日皴裂的伤口上,撕裂般的疼痛。泪水和血一齐涌出,却也顾不得擦一下,只是哭喊着:“父皇!父皇!母妃……母妃她……”

  那晚的噩梦,再无人叫醒。

  浑浑噩噩,已经是十几年。

  翎澈坐在石阶上,夜风吹起他有些旧了的衣襟。

  一个太监从殿里出来,衣服上绣着的金丝也是熠熠闪烁。翎澈淡漠地瞄了他一眼,并不言语。那老太监刘绍海原是宫里的老人,在皇上身边已侍奉了多年,对每一个皇子皇孙都很好。他说:“九王爷,皇上已经醒过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说他现在已经不想见您了。您就别侯着了,皇上说他明天再见您。夜里风凉,瑾王府又离皇宫甚远,不如就歇在宫里吧?清辉堂奴才早就已派人打扫出来了!”

  “有劳公公了。”傅翎澈点头致意。缓缓起身走下台阶。空气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花香。轻轻吸气,这才闻出来是墙角的桂花开了。只是想不到,那花开十里香的丹桂,到了皇宫竟也会变得索然。月光照着擎苍殿冷酷的轮廓,在夜色中铁青着脸,没有一丝温度。

  ---如同他的父皇。

  “父皇!”那天傅领澈在雪地中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答应。他的小手拼命拍打着宫门,可是那固若金汤的宫门,凭他一个五岁小孩子的力量,如何能够捍动半分?小小的拳头砸在那宫门上,仿佛有什么液体从指节渗出来,竟分不清是血还是朱漆。他的双手已被冻得麻木,仍然不知疲倦地敲着:“父皇!父皇……儿臣求你……去看看母后……”

  宫门缓缓地开了一条缝,温暖的黄色烛光溢出来,他像看到了救星:“刘公公……我父皇……”

  刘绍海什么也没有说,带他到大殿里。

  父皇正在教十弟傅翎澜写字,他握着十弟的手,语气温柔得就像春风一样:“这个字念‘惰”,知道吗?”

  “知道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儿臣明白!”翎涉笑得灿烂。皇后在一边为他们磨墨,

  亦挂着温和的微笑。殿里一派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而他一脸的血水,被晾在一边,恍若一个不相干的人。

  而那个人,是他的父皇。是母妃一生心心念念的父皇。过了好久,他终于才壮着胆子,大声开口唤道:“父皇!

  “嗯?”父皇好像这才发现他在这里,悠悠应一声,“什么事?”

  “母妃她想见你一面。”翎澈鼓起勇气大声道。那样大声,殿里一派安宁祥和也似乎被他打断。皇后和翎涉也都抬起头来,注视着他。翎涉道:“哪里来的小杂种!刘绍海,你是怎么办事的?拖下去,赏一百大板!”

  皇后嗤笑道:“你母妃想见,皇上就得去吗?小杂种,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可是母妃她快……她快……”那个“死”字盘绕在喉中,终于没有说出来。他怕。他怕一说出来,母妃就真的……而母妃不会的,而母妃她会醒来,母妃会好起来。“嗯。”父皇淡淡应了一声,也不晓得他听见了没有,“你回去吧,朕就来。”

  “可是……”翎澈还想说什么,一群宫女太监便纷杂涌来,不由分说将他拖了出去。几乎是将他扔了出去。温暖的灯光自大殿里溢出来,温香暖帐里的,是他的父皇。而他的孩子,手还在流着血,洇在雪地里,洇了他的泪光……

  母妃的手在他手中渐渐凉去。弥留之际,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两个字:“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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