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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此身虽在堪凉

小说: 摽梅令:篡心毒后 作者: 杳杳 字数:2500

  农历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洛昭仪身子仍未见好转,皇后便将文欣帝姬接过去与幼仪帝姬一同度过端午佳节。画瓷想着皇后不会对文欣帝姬下手,且自己又没有权力阻止,便让文欣帝姬的乳母将文欣带过去。

  中午,画瓷在洛昭仪宫内陪着洛昭仪用过午膳,回了自己的平乐居,早有内务府分发艾叶、菖蒲、凤仙、白玉兰、桃叶等花草,皇后、太后又遣人送来色彩鲜艳的荷包。

  傍晚,宫人煮完香汤,伺候画瓷沐浴,换上新衣,匀宜在画瓷腰间系上太后赏赐的赤白彩造如囊,贯以彩线,馥郁芬香。打扮一新,匀宜看着画瓷,大为惊艳,“小主真美,恐怕即使是月下姮娥也不及小主吧。”

  画瓷淡淡一笑,“待会儿晚宴,谨之陪我去,你便不必去了,节日里容易发生意外,匀宜你在平乐居多多照看,洛昭仪那里若有什么事情即刻派人过来告诉我。”

  “奴婢知道了。”匀宜答。

  顾谨之过来扶着画瓷,却感到她手心都是汗,自己的手被画瓷攥的紧紧的,关切问道:“小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画瓷摇摇头,“没有,咱们快点去吧,迟了就不好了。”说着便走了出去,或许是天气变得炎热,身体不适吧,感到身体有些虚软无力,小腹更是有点酸疼。

  皇宫举办家宴的所在乃康宁宫,远远矗立在皇宫东南角,穿过九曲回廊,才到康宁宫。

  巨大廊柱上攀延着汉白玉雕镂的飞龙捧珠的造型,五彩繁复的纱障被银钩松松钩住,随风轻舞,脚底下是软软的毛绒毡毯。画瓷去时,数名身姿颀长的舞女翩翩起舞,羽衣翩跹,伴随着笙箫吉乐,金樽琼浆,说不出的华丽奢侈。

  画瓷依旧坐在了靠角落一侧,只是与以往不同的,这次坐下的位置却能让皇上更能注意到她。

  不久,宝盖华扇簇拥着盛装的睿帝、皇后而来,舞蹈早已换了另一种花样。画瓷看着那些娉婷秀丽的美人,不由轻叹,当真是一肌一容,尽态极妍,银烟笙调,当真是天家气派。

  何淑妃带着皇长子李乘坐在最显眼的地方,那孩子将将六岁,正是调皮的年纪,在乳母身边片刻不得安宁,又因为他是宫中唯一的皇子,大家都不敢呵斥,就这样放任他在殿上窜来窜去,睿帝看着他活泼机灵的样子倒也十分开怀,淑妃更是得意洋洋。

  宴酣之时,妃嫔命妇玉颜皆酡,放眼望去,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画瓷身旁的魏儒静举杯和她说着什么,画瓷只觉腹内绞痛,耳中耳鸣得厉害,听不清什么。

  魏儒静看到画瓷魂不守舍的样子,晃了晃她,“苏才人你怎么了?”她声音不大,殿内又太嘈杂,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的动静。

  画瓷勉强笑了笑,“无妨,恐怕有些不甚酒力了吧。”面色苍白,连嘴唇也半点血色都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太后举杯,说了一些吉祥的祝语,众人纷纷应和,画瓷饮下酒,却再也忍受不了,只觉身下一股灼热热流喷薄涌出,指尖乏力,酒樽滚落在地,掉落在毡毯上倒也没有太大动静,只是身体软软摊在矮案上,众人的目光皆被吸引过来。画瓷意识开始涣散,脑中最后的印象是谨之紧紧抱住她紧张地呼唤她,以及周围立时安静了下来,真安静啊,真想就此沉沉睡去。

  梦里,画瓷回到了幼时那段欢乐时光。时而和哥哥们捉弄小宫女,然后被晓荷姑姑教训;时而和三哥偷偷溜出宫,在街尾的小巷子里买黄粑竹叶糕、烧饼面枣等一些小零食。美好的时光不长久,接着便是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如浮萍般在尘世里奔波逃命,被一轮叫命运的石磨碾压碾压,直到变成齑粉。齑粉尚没有痛感,而人却感到步步皆是钻心痛楚。

  不知沉睡了多久,画瓷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只觉一抹金色阳光穿过层层帷幔,刺得眼睛生疼。谨之在床头拿着一方白色方巾替自己拭汗,眼睛肿的像个核桃。睿帝负手站在窗边,一大堆太医跪在床下,傅启跪在离她最近的地方,连屏风也没有拉上。顾谨之见画瓷醒了,惊喜地喊道:“小主醒了!”

  睿帝闻声连忙过来,一把推开顾谨之挨在画瓷身边坐下,看着画瓷问道:“你感觉可好?”

  画瓷挣扎地坐起来,却被睿帝早一步按下,只觉全身酸痛,小腹更是像被刀剜了一般疼痛,看着睿帝,声音嘶哑道:“臣妾这是怎么呢?”

  睿帝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不忍开口,只是嘴巴微微张着,想说什么,终归是将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画瓷疑惑地看着他,目光楚楚,说不出的憔悴,睿帝终是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又对满屋的宫人道:“好好照顾苏才人,若有一点不好,当心你们的脑袋。”

  满屋的宫人、太医唯唯道是,睿帝大步离开了平乐居。

  画瓷看着顾谨之,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脑中浮现,只待顾谨之一个点头,再也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顾谨之连忙扑过来,摇晃着画瓷的手臂,疾呼:"太医快来看看我们小主。”

  傅太医离得最近,率先过来,手按在画瓷的手腕脉上,神色颇有些抑郁,“小主刚刚小产,本来身体就虚脱,再加上一受惊,怒极攻心,更是承受不住,恐怕仅靠汤药也无济于事,你们待小主醒了后,要多多开导小主。”

  顾谨之抚着画瓷发际,心里苦楚,面上更难露出合乎规范的表情,道:“这是自然。”

  画瓷再次醒来,已是隔日,顾谨之趴在她的床边,睡得极不安稳,眼底是深深的眼圈。画瓷动了动,顾谨之立刻惊醒,“小主醒了?”

  “唔——”画瓷低吟一声,“谨之,皇上他,看到我小产是何表情?”

  顾谨之道:“都什么时候了,小主在想着那个?”

  画瓷一声冷笑,“皇家的女人除了生儿育女,繁衍后嗣还有什么用处了?”

  顾谨之默然,心里也知道画瓷说的是事实,低声道:“小主别担心,皇上看上去很是担心小主。”

  “那便好。”画瓷抚着小腹,“我渴了,去给我倒杯茶来。”

  “奴婢这就去。”

  看着顾谨之匆匆的背影,画瓷眼底浮起一抹精光。

  不久皇后携着六宫妃嫔来看她,画瓷起身行礼,皇后连忙按住她,“你刚刚小产,身子不大好,这些礼数就减了吧。”

  “谢皇后娘娘。”画瓷谦顺道。

  皇后看着画瓷一头乌黑头发披垂两肩,更衬得脸上惨败如雪,楚楚风致,我见犹怜,不由有些恼火。想到三日前,画瓷在端午家宴上突然晕厥,皇上从龙座上冲下来,那着急的样子是未曾见过的。画瓷在平乐居,分明有太医、宫人随侍身边,皇上还要亲自留在平乐居,还打发了自己回去。心里发酸,表面上仍要装作大度着急的样子,安慰道:“你也不必太自责,小产了,好好休息,大补回来,以后还可以怀上龙嗣的。”

  “谢皇后娘娘垂怜。”画瓷温顺犹如小绵羊,战战兢兢道、

  皇后又安慰了一番,何淑妃、容修媛也围上来一阵寒暄,终于劝画瓷好好休息一起回去了。画瓷颔首目送,容修媛却在出去的一瞬间朝她一瞥,笑意横生,既是讥讽,又是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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