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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此恨奈何许

小说: 摽梅令:篡心毒后 作者: 杳杳 字数:2393

  一眨眼已经入夏,画瓷虽受睿帝宠爱,在诸多一同进宫的姐妹们佼佼出人一等,但后宫也没惹出什么太大的麻烦。

  早晨给皇后请过安后,画瓷携着顾谨之去宁寿宫给太后请安,没想到的是睿帝竟然也早早就到了太后宫中。画瓷微微诧异,旋即跪下向睿帝请安呢,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迟疑,让人找不出破绽。

  “苏才人来的真早啊。”睿帝端着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画瓷正色道:“这是嫔妾身为妃嫔应该做的。”

  睿帝点点头,“很少见过你这般懂礼数的人了。”说着褪下手上羊脂玉扳指,“这个赏你吧。”

  “谢皇上。”画瓷叩首谢恩。

  睿帝向太后微微一笑,“朕先走了,晚点再来看太后娘娘。”

  “你去吧。”太后亦是含笑点头,眉眼含春,竟有说不出的韵致。

  画瓷侧身恭送睿帝,宁寿宫只剩下太后和太后身边的两个老嬷嬷,画瓷半跪在殿下,尴尬不已。“既然太后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嫔妾就先告退了。”

  “怎么,哀家就这么让你感到可怕?”太后脸上一抹温和的笑,眼睛里却是如深潭般的诡秘幽静。

  画瓷心下百转千回,当下宫内这形势,唯有投身到太后的阵营,才能在宫内走的长远,于是恭顺道:“太后娘娘天香国色,雍容端庄,嫔妾仰慕已久。”

  果然,太后听了很是满意,“你若对哀家忠心,哀家必能保证你在这宫内平步青云,到时候,四夫人的位置你也可以分的一隅。”

  恐怕不是四夫人之位那么简单吧,那晚太后将与魏紫争妍斗艳的姚黄赐给自己,就是想让自己与皇后争斗,只是面上依言露出欣喜的表情,“嫔妾自当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如此甚好,还算你聪明。”太后端起睿帝刚刚用过的茶杯,直接让嬷嬷添上茶水,就饮用了起来。

  画瓷胃里一涌,直感到恶心,礼数周全行礼跪安.

  出了宁寿宫,再也抑制不住,踉跄奔往一株银杏下,手撑着银杏干呕起来,不过这几日天气炎热,未怎么饮食,呕吐来的也是些酸水,顾谨之过来拿出绢帕替画瓷轻拭嘴角。

  顾谨之扶了画瓷,缓缓朝毓庆宫的方向走去。对面走来容修媛,携着贴身宫女云霞过来给太后请安。

  见到画瓷主仆二人,便走过来,关切地问,“苏才人这是怎么呢?”

  画瓷微微一笑,行礼,“嫔妾见过容修媛。”

  容修媛连忙搀起她,“快请起,苏才人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可能是时气所感,身体有些不适吧,回去让太医开几剂药吃几顿就好了。”画瓷不着痕迹地避开容修媛的手,她对这个容修媛没有什么好感。若说何淑妃锋芒毕露,对她视若眼中钉,那容修媛无端端又对她太过热情了,明明自己与她却没有交情,还是避着点比较好。

  容修媛脸色稍变,随即重新拉住画瓷的手,笑意融融道:"那你可得选个忠实可靠一点的太医,喝药时也得注意着点,可别着了有心人的道了。”说完朝顾谨之忿忿看了一眼,“那本宫就先走了,改天去你的宫里看你。”

  “娘娘慢走。”画瓷恭谨道,待容修媛走远,朝顾谨之看去,顾谨之脸色有些煞白,咬着唇,目光无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画瓷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道:“她的孩子?”

  “是奴婢杀的。”顾谨之声音有些颤抖,手也一直在打颤。

  “我知道了,这不关你的事。自古以来,王朝霸业上,有杀伐,也有牺牲。那个孩子是无辜的,但错就错在他生在皇室。谨之,你没做错,不必自责。”画瓷淡淡道。

  顾谨之垂首,良久才点头,“奴婢明白,孰是孰非,孰轻孰重,奴婢心中自有较量。”

  “那便好。”画瓷瞳孔微缩,一道精光流泻出来,竟有耀眼的光芒,冷酷而又严峻,分明是她,却又不似她。

  午夜萦回,画瓷惊醒,看着窗外月华如练,辗转难寐。

  对面榻上的顾谨之似乎察觉到画瓷的动静,长叹一声。

  “你还没睡着?”画瓷问道。

  “小主不是也还没睡着吗?”顾谨之侧身看她,月光洒在红色金丝鲛帐上,发出粼粼光彩,看不清床上玉人。

  “谨之,你说太后和皇上是什么关系?”画瓷虽然早就心知他们关系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单纯,只是亲眼所见,到底打击甚大。

  “小主不就早就心知肚明了吗?”顾谨之道,“太后不是皇上亲母,甚至只比皇上年长几岁。先帝原配姓朱,在前朝丹阳城,朱家也算是一户大家了,后来先帝谋反,朱氏一家乃忠心之人,不参与进来,朱氏也一气之下得了重病,没等到先帝称帝就走了。先帝称帝后立朱氏为皇后,年轻的妾室,即现在的太后,当时被立为继后。本来玉临王乃朱氏所出,是嫡子,应该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但玉临王生性闲散,不好约束,再加上当时与太后的阻拦,先帝便立长子,即现在的睿帝为太子。不久,先帝崩了,睿帝即位。”

  画瓷仰首仔细听着,胸口微滞,闷闷的,喘不上气来,良久,才缓缓说道,“朱夫人,我依稀记得,以前常带着儿子来宫中给母后请安,哥哥们也夸过,他的儿子谈吐不凡,着实了不得,如果玉临王的才学真如哥哥们所说的那样,他拒绝皇位,又是为了什么?”画瓷脑中一团乱麻,隐隐有几个声音在说话,吵得她脑袋疼,不禁抱住头,呻吟出声。

  “帝姬——”顾谨之慌乱中喊出‘帝姬’二字,连忙上前,抱住她,紧张之情溢于言表,“你怎么呢?”

  画瓷死死咬着嘴唇,口腔内充盈着血腥味。“谨之,我的头好痛。”

  “奴婢去给你请太医——”顾谨之慌乱中要下床。

  “不要,不要去。”画瓷拉住顾谨之的衣襟,力气竟出奇的大,“不要去,谨之。”

  “为何?”顾谨之反身抱住她,看她额上蒙上层层细汗。

  画瓷垂下头,目光凄楚,“幼时我一着凉生病,哪怕打个喷嚏,三哥也能忧心忡忡,急得如跳脚的蚂蚁。如今,我头疼去请太医,三哥一定会知道的,我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宫内人多口杂的,容易泄露身份,到时候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顾谨之一愣,这般玲珑剔透的女子,偏偏上苍不能厚待她,将她推入复仇的深渊,不由抱紧她,眼泪大滴坠落。

  画瓷头疼了好一会儿,终于累的沉沉睡去,顾谨之却一点睡意再无。想到周朝灭国之时,画瓷将将十二岁,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飘零,谋生该是如何困难。倘或周朝没有灭亡,画瓷或许会快活的长到及笄,然后许给一位家世、相貌、才华样样出类拔萃的好儿郎,那样的一生,该如何惬意。只是造化弄人,如今的她,国仇家恨,注定将她的一生与安逸彻底划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从此,与幸福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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