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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见喜(上)

小说: 盛宠独享:女帝也花心 作者: 吾思勋 字数:3030

  苏焕伸手将尹妃抱在怀中,家常的宁绸长衫上有着墨迹的馨香,风吹动殿后的竹叶簌簌地响,衬着午后四平八稳的阳光,直欲催人睡去。

  苏焕的声音轻柔在耳边:“困了就睡吧,我在这儿陪着你。”

  围场在京城外二十里,与城外数座山峰遥遥相对。太上皇时已派数万兵卒建围场,围场中养百兽,皇帝宗亲春秋射猎苑中,取兽无数,其中亦有池沼宫苑,亭榭楼台无数。两侧古松怪柏,中隐石榴园、樱桃园之类,还引种西域葡萄和养有南方奇花异木如山姜、荔枝、槟榔、橄榄之类。池沼中有龙凤巨船收尾相连,常有宫女泛舟池中,凤盖高张,华旗招展。灌歌轻扬,杂以鼓吹器乐,远远闻见便可醉人。还有走狗观、走马观、鱼鸟观、观象观、白鹿观、及狮虎园等,不胜枚举。每年花季,这里遍开奇花异草,胜景不可悉数。

  除了汐泽、苏焕等人,左木昆等几位朝廷重臣也随同前往,浩浩汤汤到了围场已是近午时分,众人歇息半个时辰,各自更衣,便同去观武台看骑射。

  天气晴好,吹响观武台的风也显得有些暖凉交错,薄薄的绫衫轻抚与肌肤,像小儿娇嫩的手轻轻抚摸。正殿的观武台上,尹妃与汐泽并肩坐着,苏焕等人分坐两侧,看朝臣们陆续入场。

  此刻围场中日光明艳如妆,清风徐来,坐于观武台上,远远望去芳草萋萋,大片柳林老树新枝,叶叶繁茂,下垂及地,远处榴花盛开,莺飞燕舞,一派胜景。

  尹妃见茂柳依依,不觉负手含笑:“看来此时正好是射柳的时候。”

  所谓射柳,是在柳树上择一枝枝叶繁茂的柳条,当射者以长幼或尊卑为序,各在柳枝上缚信物为记,射箭人离柳枝约百步,以箭射断柳枝后,必要瞬息间飞马至柳下接断柳于手,更至不曾射中,则为负局。那样细细软软的柳枝,在百步内射断。而且断后又要及时接断枝于手,更要信物不落,故而虽名为比射箭的准头,实则考较的是骑射的力道、眼劲、巧劲、灵活甚至驾驭马匹的能力,都要无一不精,方能取胜。

  尹妃向左木昆笑道:“你我君臣自然都是要去试一试的。”

  熙铭与锡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皇上,也让我们试试吧。”

  说罢命韫卿牵了各自的马来,在台下列成一排。尹妃本穿着窄袖衣衫,行动倒也利落,她把披帛摘下抛在一边,顺手摘下一朵台边盛开的艳红的玫瑰花,吩咐韫卿道:“你去系在那边柳枝上吧。”说罢旋身下台,一跃上马,姿势是轻巧如燕。

  她着一身暗枣色骑射装,两臂及胸前皆用赤金线秀龙纹,在明亮的日头之下最为夺目。次为熙铭,着螭纹绛衣;再次为锡天,着云白,一丝绣纹也无;最次为左木昆,鹦哥绿暗纹绫衫,倒也十分清爽。

  苏焕看着尹妃的目光轻轻一转,似有无限痴惘,目光移也移不开半分。他饮下一盏梨花白,只觉喉头凉凉有液体滑落,什么滋味也品不出来。

  正讶异时,场下鼓声骤响,苏焕赶忙回过神来,尹妃神色自若地挽弓试了试弦力,一勒马疾驰出去,驰了五十步时左木昆已经摇头,还不射箭,难道是想叫众人看她骑马吗?

  却见尹妃把手中弓弦一抛,手高高一扬,啪的一声,竟是以手隔了数十步之遥骤然发力把箭掷向系着玫瑰花的柳枝,此举大出人意外,汐泽惊呼道:“可不是射箭吗?怎么皇上把箭扔出去了!”

  尹妃趁着柳枝激起,狠狠一夹马腿飞驰向前,有疾风劲拂过,那柳枝落地速度极快,待她近前,那柳枝距地已经不过寸许。霎那间,尹妃迅疾弓身一捞,如水底捞月一般轻巧起身,她玉色长裙被风鼓起,恰如一朵盛开的广玉兰。待得转过身来,那之断柳被她握在手中,而那朵玫瑰花已被衔在唇边。一骑扬尘,已然折转回身,场上掌声雷动。

  彼时日光明丽如蓬勃的金粉四洒而落,她身在炫目的日光中,但见雪白面容上横斜一朵娇艳玫瑰,一时间经分不清人与花谁更娇艳。苏焕心中暗赞,一时连喝彩都忘了。

  尹妃拾裙快步奔上,清澈容颜因微汗更明艳如流光溢彩,她随手把玫瑰一扔,恰好落在左木昆身旁,她驻足,淡淡道:“你数一数,可少了一片花瓣么?”

  左木昆只看一眼花朵完整,甚至没有松散的情状,点头向尹妃道:“一片也不少。”

  汐泽先笑了起来,击掌说道:“皇上的骑射不逊当年,反而日渐精益了。”

  佑灿笑道:“皇上的射术咱们都还是头一回见,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熙铭和锡天素来不攻骑射,只是有些兴趣罢了,一时力发,朝着悬了一个五彩荷包的柳枝用力发弦,箭镞准头微偏,射了一支柳枝回来,倒也不算丢脸。

  佑灿正想扭头跟苏焕说话,却见他似乎已有了几分醉意,身子微微打晃,佑灿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喝了两杯酒就醉了?还是日头底下中暑了?”

  苏焕摇了摇头,说来也怪,今天自己的身体似乎怪怪的有些不对劲。一个念头方未转完,但听一声淸啸,左木昆手中点银长箭似一道追日之光已然飞出,直中悬了小小拇指大鼻烟壶的一支柳条,他双足轻点,胯下骏马驰出。有风轻扬,眼见柳条坠势加重,他也不急,半空中回手又是一箭,将那只射中后被激得向上弹起数丈的柳枝再度射中,但见那柳枝急坠,他手臂轻舒从马上跃起数尺高,牢牢接住自己那支断柳,短短一截柳枝中间,红绳所系的鼻烟壶有稳稳不落,十二面得胜鼓一起“咚咚”擂响,韫卿欢喜高唱:“皇上与左将军大胜!”

  佑灿亦不觉赞叹:“左将军英雄了得,骑射皆佳,怪不得皇上如此倚重他。”

  晚宴也设在观武台上,远望落日如锦,天高云阔,别有一番爽朗滋味儿,晚宴的菜色皆以狍鹿兽肉等野味为主,连素菜也多蕨菜菌菇,颇有野趣。

  酒过三巡,尹妃似是微醉,半倚在御座之上唤歌舞上来。台上诸人的神色皆慵懒下来,舞乐方起,觥筹未止,白日看过奔马骑射的耳目更适合柔软的丝竹,靡丽的舞姿,舞姬破金刺绣的艳丽长裙温柔起伏在晚风里,在一盏盏亮起的琉璃屏画宫灯的映照下,似开了一朵朵丰艳妩媚的花。

  尹妃听罢一曲,又点了拓枝舞。两位舞伎云鬓高耸,额上贴雉形翠色花钿,着红裳、锦绣,黄蓝两色卷草纹十六幅白裙,露出一痕雪脯,双手拈披帛,随着鼓点跃动起舞。舞伎舞步轻柔,广袖舒展,似回雪飘摇,虹晕斜飞,极是炫目。

  此时苏焕已有几分醉意,半靠在长桌上,云白衣袖拂落有流云的清浅姿态。韫卿一一为众人斟上琥珀色美酒。

  待到苏焕身边时他正想起身,韫卿伸手扶他,想是力道不够,整个人身子一侧,连带手中冻青釉双耳酒壶也倾斜了几分,那琥珀样浓稠的酒液便毫无预兆地倾倒在他流云般洁白的衣襟上。苏焕被冰凉的液体激得清醒了几分,见韫卿满脸惊慌地叩首请罪,便安慰道:“无妨,我去换件衣服就是了。”

  早有服侍的宫人准备好干净的衣衫在侧殿等候,他起身意欲入内,脚下踢到一个馥香团纹软垫,酒意让他脚步更加踉跄,扑通一下整个人便摔倒在宴桌前。

  苏焕只觉的手心全是冷腻的汗水,无数血气尽往头上冲来,疼痛似滔天巨浪花把他吞没。

  尹妃原本也是微醉的,眼见苏焕晕倒,一下子酒全部醒了,两步冲到苏焕面前扶起他来,喝道:“太医!叫太医!”

  太医诸位原是守在殿外的,听得动静飞身便赶进来,尹妃来不及将苏焕送往安静的地方,只好暂时安置在后殿,众人面面相觑,更是不动也不敢动。原本歌舞繁华的殿中顿时鸦雀无声,直如死寂一般阴沉。

  苏焕悠悠醒转时,已不知人事几许。只觉得身体里那种空落落的痛楚无处不在——好像身心肺腑都空了一般。手无力垂落一边,似被手温暖的手心紧紧握住。苏焕勉励想睁开眼来动一动身子,身体却好像不是自己的,沉重地一动也动不了。

  眼皮微微一动,眼前人影幢幢,似有人欢喜地叫:“冉侧卿醒了!”

  有参汤的温热从口中缓缓流入漫至喉咙、胸臆,仿佛为苏焕注入了一星半点力气。

  他极力睁开眼,双眸却似闭合了太久,只觉日光刺眼,几乎要刺穿人的眼睛。

  已是一个秋日的午后了,晴光寂寂,慵懒散落。尹妃的声音在耳边惊喜响起:“苏焕,你终于醒了!”

  苏焕想动一动,却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没个落处,头是晕乏的,眼是酸涩的,身上也使不上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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