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倪恩说这番话时，厉少初正从万倪恩身后走来。
他的步伐如往日一样稳健，相比较万倪恩的兴师问罪，他反而谦和恭顺，眉眼低垂着与万倪恩并肩站在一起，他姿态恭敬，“爸。”
万震天除了身体有些发胖外，面貌上看起来并不算太苍老，消瘦刚毅的脸庞让他看起来不怒而威，“阿初。”，他没有理会万倪恩的质问，精明如电的目光射向厉少初，他的语气里满是嘲弄，“你也跟茜茜一样在怪我吗？”
厉少初神色不变，“我相信爸这样安排，必定有爸的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万倪恩扬声接过厉少初的话，几乎是质问万震天，“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不就是因为外面的那个阿姨怀了你的儿子吗？”
父亲从小到大最宠爱她这个长女，因为没有弟弟，父亲当初以商业联姻的名义为她选择丈夫时，等同于选定了万洲的下一任掌权者，在他55岁时，兑现这个承诺。
所以哪怕父亲一直不认苗苗，一再要求她跟厉少初生个儿子入了万氏族谱，以及那天家宴父亲那么严厉地责骂苗苗，她再心疼，她还是全都忍了下来。
此刻父亲却出尔反尔，她怎么可能不愤怒？
虽说万倪恩的性子不算骄纵跋扈，但她到底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难免有些口无遮拦，她上前一步，神色讽刺中带着恼恨，“爸，你这样做把我和我妈置于何地？”
这话里的忤逆意味太强，厉少初见万震天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大步上前拉住万倪恩，“万倪恩。”
但万倪恩却甩开他，还要说些什么，万震天先开了口，“你在b市是不是待的不好，想让阿初去那边陪你？”
万倪恩一下子没有了反驳声。
这几年万倪恩一直生活在b市，只是暂时回来一段时间，但现在换成父亲逼迫，跟她自愿回b市，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然而忤逆的结果只会连累厉少初，她心里再不甘，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厉少初在万震天，或者说在整个万家，都没有任何可以抗衡的立场。
万倪恩抑制住满腔的怒火，低头说了一声，“我明天就回去。”，转身走出去。
厉少初恭谨地跟万震天打过招呼，他也离开。
***
两人离开后，万震天的脸上顿时布满愁绪，他疲倦地靠向椅背，皱紧的眉眼间堆积起深深的皱纹。
跟在他身边十多年的秘书端着咖啡进来，见他还是愁眉不展，李秘书略一沉吟，“大小姐刚刚出去时，我看她似乎哭了。”
他察言观色，低声劝道：“她毕竟还是你的亲生女儿，如果你跟她说清楚厉少初的野心，她未必不会向着你。”
万震天摇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是没有看到她为了厉少初据理力争的样子，若不是我拿厉少初威胁她，估计再吵下去，她连我这个父亲都不愿意要了。”
“而且我也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证明厉少初对万家有二心，就这样跟她说了，其结果必然会适得其反。”万震天叹了一口气，“也是我太掉以轻心，直到厉少初有所动作时，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是在养虎为患。”
他更没有想到他用作商品交换嫁过去的女儿，如今竟然对厉少初动心了。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宴会中途，万倪恩打电话给厉少初说苗苗在闹脾气，她怎么也哄不好，问厉少初能不能现在回去。
在厉少初眼里，生意和应酬，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苗苗重要，在国外时他偶尔出差，会因为佣人告诉他苗苗不肯吃饭，而丢下谈到一半的生意不管，立马飞回去。
此刻听到万倪恩这样说，他跟几人打过招呼，便离开了宴会。
厉少初回到家在苗苗的卧室找到万倪恩，万倪恩正在收拾苗苗发脾气时丢到地上的东西，而苗苗在床上睡容甜美，不知梦见了什么，她咧着嘴笑得很开心似的。
厉少初厚实的掌心温柔地摩挲着女儿的脸，半晌后转过头看向万倪恩，他眼中的温度瞬息不见，“你也只能利用苗苗了。”
比如总是拿苗苗作为借口让他回家，对于万倪恩的这些行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是夫妻，他不想把关系闹太僵。
“我……”万倪恩试图解释，厉少初已经起身往他的卧室里走，“早点休息吧！”
即便是叮嘱，也是冷淡没有感情。
万倪恩不知道自己是做的太过惹怒了厉少初，还是她无法改变万震天暂时不把万洲集团交给他的决定，她对厉少初没有利用价值了，厉少初的态度就改变了。
万倪恩攥紧手指，站在浴室门口等到厉少初从浴室里出来后，她笑着对厉少初说：“你在宴会上没有吃东西吧？我做了宵夜，下楼吃点吧！”
那时厉少初和万倪恩结婚没有多久，厉少初就回了国外，这六年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再加上两人是商业联姻，厉少初自认为这世上除了母亲和慕施施这两个女人了解他的生活习惯外，万倪恩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此刻这样一句话看似关怀，实则暴露了太多讯息。
果然，到了餐厅，万倪恩弄起了烛光晚餐。
红酒牛排，铺着漂亮桌布的长方形餐桌中间摆放着一大束红玫瑰，悠扬淡雅的钢琴声中烛火摇曳，光亮不强，但烘托得一小片地方异常温馨。
这种浪漫的氛围下任谁都会激情澎湃，厉少初却也只瞥了一眼万倪恩，他神色如常地坐下来，修长的手指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娴熟地分切着牛排。
对面的万倪恩吃了几口牛排，她端起红酒，“阿初，我们喝一杯酒吧！”
厉少初闻言拿过餐巾擦着唇角，眼角余光里映入万倪恩那被高脚杯折射涂着蔻丹的手指甲，他颇有些敷衍地端起杯子，喝下去一半红酒。
毋庸置疑，万倪恩不仅在红酒里，就连牛排里也放了药。
但他们是夫妻，有时候适当的cuiqing药物也是一种新鲜刺激的调和剂。
这个时刻厉少初重瞳微眯，在烛火下凝视着万倪恩。
她原本就容颜娇美、娴静端雅，此刻穿着裸肩长裙，更衬得肩膀圆润、肤如凝脂。
厉少初的小腹一股燥热之火涌上来，他眸光渐暗，欲火窜动。
在万倪恩走到他身边时，他急不可耐地抓住万倪恩的手腕，大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压在餐桌上，他低下头去。
***
“轰隆”一声雷鸣，慕施施猛地从梦中惊醒，险些从沙发上掉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道闪电恰在这时劈过墨黑的天空，不一会功夫，落地窗外大雨滂沱，客厅里却隔绝了哗啦啦的大雨声，除了晚间仍在播放的电视节目外，一切寂静无声。
一小片微弱的灯光照在慕施施的身上，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角落里，身形显得越加纤细孤寂。
晚上11点，偌大空荡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人，厉少初食言了。
她做好饭等了一个多小时，自己也是一天没有吃东西，此刻已是饥肠辘辘，然而她走到厨房端出已经冷了大半的丰富饭菜时，她顿时没有了胃口。
他骗了她那么多年、那么多次，她怎么还相信他兴起时的一句玩笑话？
她太傻。
这个时间点，他怀里抱着他的娇妻，睡得正沉吧？
慕施施素颜清淡、衣着单薄地立在那里，她挺直的脊背已经很僵硬了，从后面看过去，却仍是构成一条孤傲优美的线条。
对于她来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失了自己的姿态。
再松开攥紧的十指时，娇嫩的掌心里被指甲掐出一片红痕。
她什么表情也没有，自然而然地倒掉所有饭菜，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一桶泡面，泡着吃过后，慕施施上楼洗漱，一如既往地睡觉。
***
餐厅里烛火明亮，男人高大的身形压住娇柔的女人，墙面上映出两人的影子，仿佛融为一体。
厉少初低头缓缓地凑近万倪恩娇美的脸，然而在快要碰到她粉嫩的唇瓣时，他却转过头，在她耳边低低问道：“万倪恩，你必须要破坏规则是吗？”
他掐着万倪恩不盈一握的腰身，仅仅用五根手指就似乎可以折断她的身体，吐息在她耳边的话语冰冷至极，让万倪恩浑身轻微的颤动。
“你不惜用下药这么卑劣的手段，可见你有多么渴望被男人滋润，不如我今晚就成全你了吧？”厉少初说完，在万倪恩惊惧却又不明所以的神色中，他直起身子推开万倪恩，抬起手指一个优雅细微的响指打过。
紧接着不到五秒钟，万倪恩听到脚步声，她惊恐而缓慢地转过头。
四个穿着黑色衣服、身形魁梧的男人走过来，一会来到她面前，速度之快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万倪恩的美眸圆睁，呼吸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
她一直都知道厉少初深藏不露，但她从未察觉原来厉少初在暗中安插了人，似乎只要他一个眼神或是手势，无论何时何地这些人都会在下一秒出现。
几个人排成一列站在厉少初身后，给万倪恩一种餐厅的空间被占据了一大半的错觉。
她惊得连连后退，背部再次抵上桌子无处可逃，让她有一种身处绝境的恐慌感。
她双眸大睁面容苍白，却仍旧维持着名门闺秀的修养和镇定，摇着头提醒厉少初，“阿初，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妻子，你让别人的男人碰我，就是对你自己的羞辱。”
“妻子？你在跟我说笑万倪恩。”厉少初如往常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的情绪都没有任何波动，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此刻他不惊不怒地站在离万倪恩几步远的位置，平静地陈诉事实，“我们之间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除此之外，相敬如宾、互不干涉，他们只要在外界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即可，但万倪恩却没有遵守这个约定。
万倪恩的手心按在餐桌上，一点点用力。
她凝视着厉少初被烛火映衬着的完美俊脸，满眼凄楚地反问：“所以事到如今我对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就要对我下手了是吗？阿初，你是不是故意让我激怒爸，利用爸将我赶走？”
即便被下药，厉少初的自制力也是极强，压着身体各处乱窜的欲火，面对万倪恩的质问，他从容不迫，“是。”
“那么下药呢？你明知道我的企图，你还是从宴会上赶回来，吃下我精心准备的‘晚餐’，你将计就计的目的是什么？”万倪恩说到这里，目光再次掠过厉少初身后几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她像是突然间明白过来一样，羞愤得整张脸都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过是想为我安插一个罪名，借此毁掉我是吗？”
厉少初漠然地说：“是你自己作茧自缚。若是你不对我动这个心思，我也没有理由这样对你。”
万倪恩挺直的脊背一下子垮了下去。
太可怕的男人。
她所谓的手段对他不仅没有任何作用，到头来反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万倪恩感到无力而绝望，但她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她闭上的双眼又睁开，冷冷地看向厉少初。
这一刻她的语气里含着平日里所没有的威慑，一字一字地说：“厉少初，你不敢。”
“我不是不敢。”厉少初勾起唇角，“而是我没有必要做得这么绝，今晚我只是给你一个警戒，让你知道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厉少初不再看万倪恩一眼，他抬脚走出去时，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离开。
万倪恩自己也吃了东西，此刻她已是浑身乏力，无法支撑身体，却在厉少初快要走出去的那一刻，她突然抬高声音，“厉少初！”
她悲愤交加，决绝地说：“今晚你若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