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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凤凰生

小说: 妃谋天下,殿下有疾别靠近 作者: 老爷宠阿谁 字数:3392

  温色觉得太疼了,浑身上下的骨肉似被人一点一点掰碎又重塑,那种感觉大约就是常说的死去活来吧?身后佛陀印传来的烙铁似的灼痛已经没有多少感觉,好多次温色听着自己身体里骨肉断裂的声音晕过去,又听着这样的声音醒过来,她忍不住想,若不是眼前血色一片,大约能看到自己皮开肉绽的模样。

  “色儿,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是宫九的声音,他陪着自己吗?那岂不是要被她血淋淋的模样吓坏了?

  “唔……”温色想说话,可一开口便从自己喉咙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声音,像被锯齿锯过,沙哑难听得不像话。

  “别急,你正在……”宫九似斟酌了一下用词,“嗯,在长嗓子,很快便好了。”

  长嗓子?温色忽然觉得更疼了。

  十二个时辰,一昼一夜。宫九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

  温色不知道自己疼晕过去多久,等她再次睁开双眼,入目竟到处闪着幽明幽暗的星光,和缕缕幽蓝色的光线,天顶里布满了星象,地上画着五行八卦阵法,而她正蜷缩在阵法中央,身上的皮肉极快地碎裂又弥合,一层又一层鲜血从碎裂的皮肤中渗出,很快便铺满整个地宫大厅。

  “阿九……”温色发现自己能开口了,声音又有变化,泉泠弹水,清润呢喃,令人一听便能忘情。

  “我在。”宫九摸了摸温色头发,温色喘着声道:“不要碰我……头皮也疼得很,是不是裂开了?”

  宫九的手微微一滞,“没有,在长头发而已。”

  温色喘了口气,“我太疼了……”

  宫九眸光动了动,“我知道。”

  温色忽然翻起身,抓着宫九的衣角道:“你杀了我吧,我受不了……”

  宫九深深地望了温色一眼,许久才轻声道:“相信我,嗯?”

  温色还想说什么,她张了张口又晕了过去。

  “了缘那曲‘销魂’差点把她的魂魄驱散,如今色儿的魂魄不全,根本受不住这么长久销魂蚀骨的痛苦,唯一的办法就是唤出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让她代为承受。”

  “什么?”婆婆拄着白月杖,一双琥珀色眼眸盯住宫九,“你的意思是要用往生咒将这丫头的魂魄驱出肉身,再用招魂术召唤出肉身原来的主人?”

  宫九默认。

  老人怒火冲天地看着他,“小九,以你现在的状况催动咒术势必会遭反噬,你已经瞎了一只眼,还想再瞎一只不成?”

  宫九不甚在意道:“不过一只眼睛便能救她,这样的代价不算什么。”

  “你……”婆婆执杖便打,宫九一把抓住白月杖,眸中紫青之色摄人心魄,“苏摩,母亲已逝,你已不是圣婆母,上次你帮着裴溪打开生死门我未曾罚你,不过看在母亲的面子,这次你若再敢拦我,便去母亲的陵寝陪她吧。”

  老人蓦然一怔,一双琥珀色眼眸霎时黄花萎地,片草不生。曾几何时,有个人说过相似的话:“苏摩,你若再伤他,即便贵为圣婆母,我也不会饶过你!”

  说这话的女子那年正芳华,明媚动人,花色倾城,她曾想,这样的女子应当得到世间最美好的一切。只可惜那年丽花春半,一颗芳心错付,牵累一世苦恨,豁命去爱,也只换来一身血染,黄冢埋骨,明明一颦一笑还在眼前晃动,如今再念,却已是阴阳两隔,此生再不复见。

  如今这番话又被人说起,明明人已不是当年那个人,可情景却是那么的相似。老人在原地晃了晃,眼底的光芒泄尽,竟像遭受了灭顶之灾。

  “丑丫头在哪?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若不说,我便砸了你这质子府!”容华在质子府大闹,了缘站在门口,抱着洗凡琴的手结着血痂,显然匆忙之中没顾得上处理包扎。

  容华已经快把质子府掀了个底朝天,可仍然找不到温色的踪影,那双素日潋滟氤氲的凤眸睁得斗大,那满眼的着急、担忧绝不是装出来的。

  忠伯看着面前仪态尽失的容华和一路跟来的了缘,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叹,娘娘能得这样的人如此看重,足可见娘娘素日为人的可亲可爱,若是这样的娘娘,定会助主上一臂之力,倘若他二人因此能结一段缘份,也是主上这出险招的意外之喜吧,只不过……

  “老头,你以为你一把老骨头,我便不会对你怎样吗?”容华一把揪住忠伯的衣襟,那恶狠狠的气势着实瘆人。

  忽然一股风刀砍来,容华松开手,忠伯趁势离了容华的掌控。

  “容华公子,忠伯年纪大了,还请高抬贵手。”含垢从暗处走出来,一身素衣看不出身份。

  容华死死地盯了他几眼,脸上似笑非笑,“你既是丑丫头的暗卫,却三番两次让她受伤,这回她连小命也差点不保,你这暗卫当得果然不错。”

  含垢脸色一暗,没有说话。

  忠伯站出来道:“容华公子,小老儿心知大人真心待我家娘娘,但有一言,小老儿不得不说。”

  容华挑眉不语。

  忠伯道:“皇妃乃我家点下明媒正娶,八抬花轿迎过门的发妻,殿下待娘娘如何,大人不会不知,否则也不会轻易让殿下将娘娘带回,现在,殿下正在极力救治娘娘,若被大人打扰,前功尽弃,岂不糟糕?”

  容华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了缘开口道:“九皇子殿下知道阿色姑娘多少?”

  忠伯道:“比大师不少。”

  了缘微微蹙眉,半晌才道:“洗凡琴可安魂,烦请老人家带路,容我助一臂之力,毕竟此事与我有关。”

  忠伯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大师请。”

  了缘随着忠伯而去,容华刚想跟上便被含垢拦住,容华正要发作,含垢淡淡道:“你能帮上什么?去了还会碍事。”

  容华一怔,他的脸融在月影中,含垢有些看不清,他慢慢伸出手盖住双眸,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连个丑丫头都护不了,我啊……真是像昝白起所说,活该受这等侮辱。”

  含垢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晚风吹来,容华长发被吹动,丝丝缕缕,不胜风情,只是那眼眸里的寥落却让人不忍触及。

  “阿九……好疼……”温色在梦里呢喃。

  “睡一会吧,醒来便不疼了。”宫九的声音透着难掩的疲惫和虚弱,朦胧中,温色似乎认可地点点头,又沉沉地陷入黑暗。

  时梦时醒,兜兜转转不知多久,温色感觉原本轻飘飘的身体越来越重,好像是从崖顶跌落至深谷,周围黑暗密布,忽然有一线光从她身边闪现,温色想要抓住它,可却被它从指缝间划落。

  温色是在一阵琴声中醒来的,那琴声松透有金石声,正是洗凡琴才能弹出的声响。温色睁着空空的眼睛,只感觉脑袋轻得好像不是自己的,身上那股难以名状的疼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空虚和缥缈的感觉。温色正在奇怪,忽然发现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在地宫大厅中央疼到蜷缩、翻滚,温色认识那具身体,正是此时此刻的“她”,看来,她与这个肉身魂体分离了。

  一瞬间的无所归依让温色又惊又怕,挣扎着想要回到肉身,可是任她千般努力,也丝毫不起作用。

  “别怕。”宫九看着她,满头的白发沾上地上的血水,晕开一片一片血色,那异色眼眸都成了碧色,带着三分通透,七分妖冶,竟有种极致的美感。温色一惊,莫非他有什么神力可以看得见她?还是说她即便成了魂魄,别人也是看得见她的?

  “别怕。”宫九又说了一声,浑身似脱力了一般,每个字都说得极慢极轻。

  但即便他的话虚弱得不那么有信服力,可温色一听竟像松了口气,马上心安了,即便要她魂飞魄散,她也没那么害怕了。

  “啊——”躺在地上的人疼得不断翻滚,温色看得明白,她的筋骨断裂,正在一寸一寸地抽长,甚至连那个血人的头发,也像受着什么魔力一寸一寸被拉长。

  “宫九……宫九……”血人一把拉住宫九的衣角,眼眸里流出血水,口里反复只有“宫九”两个字,温色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宫九终于将目光从温色身上移开,他摸索着拍拍血人的头发,安慰道:“再忍忍,还剩半个时辰。”

  温色看着宫九的动作,蓦然一怔,他怎么像眼盲的人,他不是只瞎了一只眼吗?

  “阿色呢?”北堂萱穿着一身常服,站在质子府门口,身后安若谷、远止、温绡甚至昝白起、司空无、宫浔都一脸神色莫名地跟着。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皇帝陛下,怎么,皇恩浩荡要亲自过问臣妻的安危?”容华挡着门口,一脸兴味盎然地看着面前这些人,心里却咬牙切齿,这个丑丫头,人不大倒是挺会招人,等她醒了,非要说道说道这件事!

  “容华,你一个堂堂岐梁大司马,怎么倒给本王的九皇弟看家护院?”宫浔一见容华便牙根痒痒,不过容华没有给他继续痒的机会,“啪啪啪!”人未动,巴掌已连扇三下,不是姽婳是谁?宫浔一句话话音未落,脸颊便肿的老高。

  “容华你敢打我!”宫浔磨牙霍霍。

  容华挑挑眉,“你自找的。”

  “你……”

  “住口!”北堂萱打断他们,“阿色呢?这么久不出现,究竟怎么回事?”

  “朝贺大典结束了?”容华言笑晏晏,“我还以为皇帝陛下初登大宝,没有功夫出宫呢!”

  “容华!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北堂萱眼带薄怒。

  “哦,容华都忘了,皇帝陛下今非昔比,不能这么说话了!”容华把玩着发丝,笑得一脸讽刺。

  北堂萱不想跟他一般见识,随即叫来护卫,“去,把九殿下和九皇妃找出来!”

  “是!”众将得令,欲冲进府门,被容华和忽然现身的含垢挡住。

  含垢拿着一把用灰布裹起来的不知什么兵器挡在众人面前,容华站在他身侧,手里的朱雀也已拿在手中,散发着淡淡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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