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小姐少年郎
声声鸡鸣响起，想必是天亮了！
我揉了揉从床上坐起来，问前来扶着我的人:“什么时辰？”
一个陌生的女声回答:“回小姐，天刚微亮，还可以再睡会儿。”明显回答我的不是兰如。
我睡觉她可是从不离身的，我问道:“兰如呢？”
丫鬟如实回答:“兰如姐姐去照顾夫人了。”
娘已经把兰如给我了，她如果没什么事是不会叫兰如过去的。我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瞎摸着把床帘撩开，值夜的丫鬟立刻来帮我，我抓住她焦急不已:“是娘出什么事了吗？”
“这……”丫鬟吞吞吐吐。
“说！”我怒了，大吼道。
一向温柔似水的我居然有这如洪钟般的嗓音，丫鬟想必被我吓坏了，这才慢吞吞说道:“半个时辰前夫人肚子不舒服，何叔连夜去请了大夫，现在，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小姐放心，夫人心怀慈悲，一定会没事的。”
什么没事，我来的这些日子，没听过她生过什么大病，但能在大半夜让大夫过来诊治，一定是有什么大问题。
在丫鬟的搀扶下，我仓促下床:“给我梳妆，带我去夫人房间。”
只听地上咚地一声，应该是丫鬟跪下的声音，她央求道:“小姐，现在大夫应该还没走，你尚未出阁，怎能见外男。夫人要是知道，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差点忘了古代是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不得不说，古代的规矩也太多了！
我让丫鬟准备一顶纱帽，要是大夫真没走，戴着就不会坏规矩了，这样那些丫鬟才肯扶我出房门。
丫鬟来报，说是大夫已经走了。丫鬟扶着我进娘的房间坐着，依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房间应该不止爹和娘。听他们对爹的称呼，全部都是我的三个兄长和五个弟弟。
不对，现在是六个弟弟了！因为娘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大夫刚诊出来的。
“哈哈哈，老天待我顾知明来可真不薄，都到中年还给我舔一个小娃娃，十个娃娃，十全十美，好极了！哈哈哈……”听爹这口气，估计嘴都要笑弯了！
“是啊是啊！父亲真实好福气！这下九子一女，父亲可享福了！”
“二弟，你怎么知道是个弟娃娃，说不定是个妹娃娃呢！”
“要是个妹娃娃就好了，我们顾知府又多了一个掌上明珠，灵音算是有个伴儿了！”
“五哥，五哥。”说这话的人奶声奶气，想必就是那才四岁的九弟:“要是你喜欢女娃娃，要不你赶紧成亲生一个。”
“哈哈哈……哈哈哈……”所有人哄堂大笑，连平日里正儿八经的兰如也经不住笑出声来。
五弟才十四的年纪，想必现在早已经羞红了脸，只听他嘟囔着回了一句:“四姐十六了都还没嫁呢！我着什么急呀！”
好你个五哥，扯我做什么！我那为老不尊的大哥又说话了:“对了，父亲，灵音已经十六了，是该嫁了！你看我们三兄弟都是十五成亲的，不能再耽误灵音了！”
“是啊……对对对……”我那几个不懂事的弟弟也跟着附和。
早知道就该听丫鬟的不过来了！
谁都知道我那几个兄弟只是开开玩笑，拿我做趣。父亲却半开玩笑的说道:“是该给灵音张罗张罗了！再留就成老姑娘了！”
虽然我一直说不想嫁，但似乎不管什么用，他们只当是我是姑娘家害羞罢了。
古代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我是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拥有先进科学的婚姻观，别说让十六岁的顾知灵音嫁人，就是让二十岁的过雨我也绝不答应。
可是面对这群迂腐的古代人，我该怎么解释我的思想，面对那么多疼爱我的人，我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他们！
“小姐！”兰如支支吾吾的:“宇文丞相来府里了，此时和老爷正在大厅！”
宇文丞相？那不就是朝廷重臣宇文泰吗？手段非常，当今皇上都要让三分的大人物，好像还是我的义父，因为他的兄长宇文洛生与老太爷交好，所以我成了他们俩交好的见证品。
“他来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听多了他的传闻，对于宇文泰这个人，印象真心不好。
“丞相说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小姐又眼疾未愈，怕无力分心照顾小姐，特来接小姐回宇文府小住。”
见都没见过他，再说我爹娘都还没见着长什么样呢。“我不想去，他难不成还能把我绑了去？”我爹娘还不得和他翻脸。
兰如声音像皮球一样软了很多，似乎是怕我生气，小心翼翼说道:“丞相亲自上府接人，只怕老爷不好拒绝。”
是啊！一国丞相亲自上府，撇开两家交情不说，这莫大光荣就足以让我不得不跟他走。
不久娘便过来了，她一进来吩咐兰如准备行李我就知道，是不得不走了！
“灵儿，丞相府是大户人家，不像我们家里面任由你胡乱坏规矩，去了以后记得少说话，要尊敬丞相和丞相夫人……想必你回来的时候，眼疾就好了！”
娘的声音越来越不对，要是再说，可能要让她哭了！
“娘，你放心，灵儿一定乖乖的听义父的话，你安心养胎就是，不要担心灵儿。”
临走时娘告诉我，因为宇文丞相找到了刺杀我的真凶，所以爹才会答应让我去丞相府，但真凶是谁，母亲只说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不起眼的小人物，让我爹都查不出来？这绝不可能。到底是什么人让父亲如此忌惮！
到丞相府的时候已经晚上了，风比较大，有些凉，兰如扶着我走了好一阵子才有个落脚点休息。丞相安排了一个叫柳心院的地方给我休息，兰如说，地方很大，景致极好，养病最为合适。
对我来说，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个地方睡觉了就好。不知道为什么，老在现代熬夜的我，到了这古代，每日天黑不久就睡了。
顾知灵音从来没去府外住过，这位位高权重的义父也没见过几次，如今来到这，宇文泰对我确是处处周到，还直接将副管家叫过来供我使唤。
他对我客气几句便走了。每每我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上朝，给丞相夫人见过礼我便回了房间，这偌大的丞相府，感觉只有我一个人一般，怪不自在的。为了打发时间，我让兰如带我去丞相府的花园逛逛，虽然看不见，闻闻花香，摸摸花瓣还是可以的。
不愧是丞相府，现在还是春天，只一个花园，就几乎闻遍了所有春季鲜花，伸手摸那花瓣的时候，还有些花露，花径还是湿的，而且空气特别新鲜。
“兰如，昨夜是下过雨吗？”
“是今早的晨雨。”答话的却是一个男人:“鸡鸣时下的小毛毛雨。”
是兰如不在了吗？我尝试着抓住她，她扶着我，小声和我说:“小姐不要怕，只是位公子。”
“小姐不要怕，我也算是丞相府的客人，来找宇文大公子，没想到他出府了，所以来这花园闲逛逛。”那个男人向我解释道。
如果我眼睛好的，倒也不用怕，只是看不见任何东西，我老是一惊一乍的，对任何突然蹦出来的生物都很敏感。
“公子也对花草感兴趣？”
“不算吧！只是平时喜欢在栽种些玩玩。”
“喜欢花草的男子不多，公子也算是同道人！”至少现代没见过几个年轻男人栽花弄草的。
见他没有答话，不知道是不是走了，我伸手向前摸索着，刚碰到一双骨节分明的玉手，拿手便迅速抽走。随即听到那男人的莫名道歉:“小姐，对不住，是我失礼了！对不住对不住！”
我哭笑不得，明明是我碰到他的，怎么变成他来给我道歉了？听这声音的年纪，最多十七八岁，难不成碰到一个腼腆少年郎了？
我再次伸出手去，想借着道歉的由头再调戏一次，却什么也没抓到，兰如抓着我的手憋笑着说道:“人家已经走了，小姐这般，也不知道害臊。”
噢！我倒忘了，顾知灵音是个未出阁的大小姐，在古代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下做出这样的事情，确实不害臊，不害臊！
“小姐你是没看见呀！刚才那公子碰到你的手，像是摸到火炉子一样，那脸红得都快熟了，还没给小姐告辞呢就跑了！”
我不禁想到，自己最初尝到情滋味的时候也是这般，唉！可惜已经是一段美好而遗憾的过去。
“小姐，小姐？”兰如摇醒走神的我:“这是怎么了？”
“噢！没事，诶，这丞相府还有儿子吗？”反正这几日除了丞相，从没听到过其他男人的声音。
“小姐你是女儿家，虽然丞相是你的义父，但终究不是血脉相连，那相府公子自然是不能去柳心院那样的女子住所，就算是丞相，也不能在你房间多留，要不然会惹来闲话的。”
难怪我那义父去我那坐也没坐过。唉！这古代什么都不多，臭规矩倒是一大堆，尤其是对女人的规矩。
我笑道:“那刚才我碰到他的手了，是不是得嫁给他？”
开个玩笑，兰如还正儿八经的回答:“按礼法应该要娶小姐，但老爷要是不同意，为了保住小姐的名誉老爷只怕会……”
会杀了他？是啊！古代不仅是个没有女权的社会，还是个弱肉强食的阶级王国。看来要是哪个男的敢惹我，只要抱一下他，再对爹说句不嫁，那我的仇岂不是就能报了！
高中老师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世界有黑一定有白，有雌一定有雄，有女一定有男，因为他们相生相克，相引相吸。
以前还觉得没什么，现在我却觉得有些道理。我又来了相府花园，似乎是想遇见他！我给自己的理由是因为相府没男的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同道中人，可不能放过这机会。
但似乎他没在！唉！人家都说了，只是客人而已，怎么会日日出现在丞相府。
“真巧，又遇上顾知小姐了！”
声音深沉有力却不失温柔，无疑就是那腼腆少年郎了！
我笑笑道:“是啊！真巧，顾知怎么知道我是顾知家的？”
“我，我听宇文大公子说的。”
昨日让兰如打听宇文家的公子都住哪儿，想着人家不好过来，我总得自觉去拜会一下。除了宇文大公子，其它宇文家的公子未及冠，都与母亲住，我不好过去。
而宇文大公子出去办事了，只知道要半月左右才能回来。
人家要说谎，真不好当面拆穿啊！
“小姐，这是我家里上好的伤药，想必对小姐眼疾有些帮助。”他把药递给我，手却丝毫没有碰到，嘻嘻，果真腼腆！
“无功不受禄，叫我怎么好收！”他几番相劝，我还是收下了！“收了公子东西，还不知公子姓名呢？”
“柳舒。”
“柳舒？柳公子？”
“额……也行，姓柳也不错。”
再一天，又一次，巧合相遇，似乎是彼此心灵的约定，悄无声息，相互靠近。
我问他：“公子才华横溢，不知道将来什么样的姑娘能入公子的眼。”
他说：“看缘分吧！”
很巧，我也很相信缘分，从小如此，任何事从不强求，顺其自然。
我再问：“不知公子将来打算娶几个妻呢？”
他顿了会儿，笑道：“与她道同心和，如令尊般只妻一人，足矣！”
心如仿佛流进一股暖流，给我暗盲的世界增添了一丝暖意。古代没有三妻四妾在旁人看来是不正常的，就算我娘生了我及几个兄弟，还是堵不住下人的悠悠之口，都说我娘善妒，不让我爹再娶。
他，就像是遍地野草中的一颗清柳，情不自禁的想靠近，贪婪地想拥有。
偌大的丞相府，不知道有多大的相府花园里，两个年轻男女，大庭广众肆无忌惮却相顾有礼从未越距，谈天说地，畅道古今，说草木，论礼规。
真真是个同道人。
时间到了，我眼睛上的纱布终于可以拆开，我很期待古代的天空，花草，亲人，朋友，还有他！
天空很蓝，有很多白云，像是草地上的一只只绵羊。可能是瞎了太久的原因，我似乎能看见风从我身边拂过，不得不说，古代的空气真好。
兰如，一直照顾我的姐姐，和我一样的二十年华，白肤瘦骨，清美温柔，一举一动都展现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成熟。
房间，古香古色，比电视剧里还舔几分低调的雍容，推开房间大门才发现，这义父给我住的院子可不是一般大呀！都快赶上学校里的行政楼了！
“兰如，收拾收拾，今晚向义父道别之后就回顾知府。”
“是。”
现在应该向他道别了。坐在梳妆镜前，痴痴看着对面那个女子，十六年华，像是雨后长不久的春笋，肌肤嫩得出水，白得似雪，一双灵动的狐狸眼，最为搅动人心。
终于知道为什么顾知灵音乳名叫灵儿了，全拜这双狐狸眼所赐。要是这双眼睛真瞎了，那绝对是老天妒忌。
以前觉得自己长得还不错，如今见着顾知灵音这张脸，才知道自己和美根本靠不上一点边。
柳舒，不知道你看到我时是什么神情。
花园花原来这么漂亮，有好些是我在现代都没见过的，原来我们坐着谈天说地的，是像公园里的长凳，两个人坐，刚好。我能想象得到，繁花簇拥下，两个青年男女，述说着自己，心灵相通，无关身份外貌，只为交心知己。
可，今日似乎不是一个好日子，他没来，或许有事耽误，等了他几个时辰，太阳落了山，我才回的房间。
明日我便回顾知府了，在这男女有别的古代，以后相见的机会寥寥无几。
“小姐，你别生气了，柳公子明天应该会来的。”
“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生气因为……白打扮这么久了！”
卸下头上的钗环，想扔在妆台上，不想用力过猛，听见妆镜碎落一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思天想地，入眠难以。
此刻的我，真想找个人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