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一共四个人，感觉地方好小啊。”
“是。有时候晚上室友聊天会打扰休息。”
对方的双手合在一起，她摆出困扰的神情。
记忆里她和程安仪的关系并不密切，程安仪甚至能够感受得到她对自己的偏见，有一次程安仪就听见她和朋友说过像“叫上程安仪就扫兴了”这样的话，即使她下一刻就看见了程安仪也没有道歉，她用微笑把这句话抵消了。
她浪费口舌，在这里和她寒暄简直就是一种消耗，对两个人而言都是消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就藏在她的眼中——程安仪发觉到了她眼中的阴翳，那是细小的，像毒蛇一般的恶意。程安仪很想尽快完结这个虚假的演绎，她直截了当地说出本意或许就不会让程安仪感到无可救药的痛苦。经过了这么多个年月，程安仪或多或少的能够接受多数人都拥有的拐弯抹角说话的方式，然而说到习惯，她不论如何都难以做到。
终于，在她们交谈了大约十分钟之久后，她说出了早就藏在心底的恶意。听到了这些话，程安仪也明白了为什么她要用那么长的时间来做铺垫了。她想用自己的铺垫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也就是说，她想要戴上面具来遮盖掉自己丑陋的一面。没能真正体会到她的用心的人，可能会认为她的话只是无意间说出来的毫无针对性和伤害性的普通话语而已。
而程安仪却看了出来，这导致她的形象又多了一层污垢。程安仪能够体会到她的用心，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能力，那是可悲的猜疑态度，对人类本体的不信任和猜疑。她之所以能够敏锐的察觉出她刻意遮掩起来的恶意，也与她的这份可悲的猜疑态度有关。
“你刚刚不是在舞台旁边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的吗，怎么会忽然到这里来了？刚才碰到你，我还觉得是眼睛花了呢。”
“我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
“对啊。你靠在他的身上，和他的手也是牵着的，感觉可甜蜜了，我都会羡慕的哦。那个男生是谁啊？你的表哥吗？”
程安仪如坠梦中，她眼前的一切都如云遮雾绕一般的迷离，她只能依稀看出眼前事物的轮廓。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完全不能理解。请你详细的说给我听吧。”
“就是说，刚才，我在靠近舞台的地方看见你了，你和另一个人待在一起，我想问问那是谁。”
罗文生恐怕也是迷惑的表情吧。
“我一直都和他坐在这里，没有去别的地方。”程安仪用沉静的声音说，“大概你有什么误解，也可能是你真的看错了吧。”
“不可能，”她用坚决的语气说，“我还打过招呼了，你当时笑得很开心，说：你也在这里啊。”
她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程安仪被她这副坚决的模样吸引了，一定有潜在的未知在她的身旁徘徊，这未知是暗流涌动还是波涛汹涌，现在仍旧是个谜团。如果她是在说谎，就绝不会如此肯定地继续编造毫无意义的谎言。
程安仪能嗅到空气中的一股有毒气体。
“你确定吗？那个人是我？”
“肯定是你啊。”
她深深地皱着眉头，眼睛中也爬满了血丝，她被潜藏的未知惊吓到了，现在她心里一定产生了像鬼怪一样的怪物图像，比现存的任何抽象画都要怪异。
“我打招呼也喊了‘阿程’，你当时还提到了我的名字……”
“喂，你是不是在找她麻烦？”
罗文生开口了，程安仪听出来他语气不善，说出来的话与其称之为“询问”，不如直接说成“责问”，这个词更贴切。
程安仪抓住了他的小臂，她这时蓦然地发现罗文生的手臂还是挺健壮的。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旧友，想起来她的名字叫做安文月。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想起来了。
这已经不重要了吧。
“你说话别那么凶狠。”
“凶狠？”罗文生说完停顿了一会儿，“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