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还未想好以怎样的一种姿态出现在苏念暖的面前，解开那段迷雾时，女孩早已缩回壳里，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他。
夜晚繁星点点，趁着满地的银辉，顾念瑾走回家。刚打开门，便闻见汤的清香。一碗冷汤被罩在网盖下，顾念瑾把拿出来，去抽了筷子。
碗里的绿豆熬成了糊糊，占的比例还有些大。顾念瑾想了半晌，才明白面前这个豆糊一样的东西大概是绿豆汤。
看样子是小妹做的，他心想，做饭这种事，小妹真是勤奋有余而天赋不足。今夜有些潮热，冰凉的绿豆汤还算解渴，连火气都降下不少。
平时都在客厅乖乖等他回来的苏念暖今天好像不在，顾念瑾四周看了圈，都没发现她。难道今天睡了？
顾念瑾轻轻推开小妹的房门，借着月色看见床上鼓起的一个大包，他含笑走过去。这这么闷的天还藏在被子里，闷到了怎么办。
他小心地抽出被子一角，往下扯了些，让小妹的头露了出来。苏念暖侧着睡在床上，背对着顾念瑾。她感到周身有东西被移动，于是翻了个身。这一下，让顾念瑾把她满脸的泪痕看了个干净。
糊满脸的泪痕没有丝毫美感，顾念瑾惊讶而又心疼，拿出纸轻轻地给苏念暖擦着。“小妹啊，要是有伤心的事不要憋着，有哥哥呢。”他伏在苏念暖耳边小声说道。
出了房门，顾念瑾便看见一身白衣的段宸，她轻飘飘地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喝，然后定定站在原地看着顾念瑾。她本就生得美艳，如今脸上更是病态的白，像极勾魂夺命的女鬼。
饶是顾念瑾心性成熟，也不免突然被吓到。她看着顾念瑾从苏念暖房间出来，冷冷开口：“你说的喜欢小暖，真不是在开玩笑。”
“当然。”他早就做好了在段宸面前坦白的准备，同处一个屋檐下，他那样直白不加掩饰的目光任谁都能察觉到不对，段宸知道是迟早的事，也就苏念暖反应迟钝不知晓他的心意。
虽然早有预料，可临到顾念瑾坦白，段宸才觉得自己依然无法接受。她只能说：“可她是你妹妹。”所以，如果你足够成熟冷静，那就请你离小暖远一些。
顾念瑾轻笑道：“小姨，你还记得你房间左下角的抽屉里放了一些什么吗？”
段宸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她狠狠盯着顾念瑾，不可置信的问：“你偷翻我东西？”
“当然没有，不过是你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我在家找户口本时偶然翻到的，说实话，当时我也挺惊讶的。”顾念瑾丝毫不在意段宸的目光，虽说他现在看上去很平淡，但初见那张病历单上时的欣喜若狂不必段宸的惊讶小。
同时，还多了一份释然，困扰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发泄点，不用把自己的喜欢再偷偷放在暗处，毕竟，喜欢是他一个人的事，可若是要做到互相喜欢，那就得考虑多方面的因素了。
段宸不放弃劝说，循循道：“好，咱们先抛开那些不确定的血缘，你再想想，如果你要替顾寒报复那些人，凭你的力量远远不够，最方便的不就是找个能力足够的妻子吗？而要是你选择小暖，顾家的那些寄生虫一定不会同意并拿此来逼迫你，顾城钧那老头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那计划势必受阻，你不像是为了好感置计划不顾的人，知道怎么选择不是吗？”她和十五岁的顾念瑾谈起成人问题，一点也不尴尬。
“爸爸的死，我一定会查清楚，顾家的寄生虫，我也会收拾，在我的规划里，这些事一定会在二十五岁之前完成，至于小妹，她是二十五岁之后的目标。”
顾念瑾也曾想过，如果把小妹除在计划之外，那么一切将要顺利得多，可是他做不到啊。他无法接受未来的日子里没有苏念暖的存在，既然已经决定好一起组成一个家，那就谁都不要反悔。
“我可以控制现在的自己，前提是我的未来要有小妹，那才是我想要的。如果为了复仇把自己所有的希望和爱都给抛弃了，那真的不值得。小姨，你和妈妈之间的事已经成了历史，与我无关，我不想去探究，只是，上一辈的事，除仇恨之外，其余都无法加注在我身上，我一直都很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这时的顾念瑾带着令人信服的气势，思想上的成熟让他看起来不复温和，而是带上了一股压迫感。
他眼神认真，让段宸有一瞬间恍惚。曾几何时，也有一个男人那样不计得失护在她身前，脸上是年轻气盛的自信，丝毫不惧老人锐利的眼神，天真而又决绝的说：“您的一切思想都无法加注在我身上，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理由一定按您的要求行事。”
她一下子没了争辩的力气，只说了句“随你”便回了房间。罢了，让他去吧，时间会证明自己才是对的，基于仇恨和依赖上的爱情，如何让人信任？不管走多少的弯路，他们都无法达到那个期望的终点，只会像自己一样，把爱与被爱的能力都给失去了。
想到顾家的那些人，顾念瑾素来儒雅的样子再支撑不住。他会还会去的，只不过时机不到，能力不够罢了。现在还是得借着小姨的力量发展关系，不能惊动顾家旁系的那些疯狗，只怕引火烧身。
同处一片夜空，他们心思各异，迷惘未知，狠厉决绝，即使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规划出一片好的未来，但先把想要陪伴之人牢牢拴在身边，才能获得安全感。
一觉醒来，又是新的开始，或许有新的机遇，也有新的苦难，但只要心中有方向，那就无惧迷乱。
即使在梦里，关莫妈妈的影子也时刻纠缠着苏念暖。她哀怨地站在黑暗处望着自己，有一股力量压住她不让自己接近，于是她接受着那样目光的凌迟，胆战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