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阑之前虽退了烧，身体还是发冷，后来发了一场火，又出了一身汗，倒是觉着真的好了起来。
正喝着药，突然暗香推门进来，笑着问道：“郡主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暗香姐姐怎么来了？”顾夜阑喝完最后一口，问道。
暗香侧身说道：“镇国公夫人来看郡主了。”
顾夜阑抬眼看去，扶着肚子笑吟吟立在暗香身后，不是镇国公夫人萧清雅又是谁。
顾夜阑笑着喊道：“舅母。”
萧清雅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坐在顾夜阑旁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说道：“阿弥陀佛，可算是没事了，你突然一发烧又梦魇，可把我们吓坏了。”
顾夜阑一边让宛月去端白开水，一边说道：“连累舅舅舅母担心我，是我的不对。本也应该早去拜见舅母，只是叫事情缠得脱不了身，还让舅母来看我。”
萧清雅嗔了她一眼，假意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家子人怎么还分出你我来了。”
“我说错了，叫舅母生气，该打该打。”说着顾夜阑做势要去打自己的脸。
萧清雅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好了好了，身子还没好全，可经不起折腾。”
说话间，宛月端了一杯白开水进来，顾夜阑接过递给萧清雅，笑道：“还是舅母疼我。”
“我不疼你我疼谁。”萧清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说道。
顾夜阑目光移到萧清雅肚子上，问道：“舅母可好？”
萧清雅摸上肚子，笑得一脸慈爱，说道：“好着呢，这小家伙比他哥哥听话多了。”
“在肚子里就知道心疼娘亲了，长大了肯定更听话。”顾夜阑笑道。
萧清雅摸着肚子，说道：“已经有了璋儿，我希望这一次是个女儿才好，一儿一女才能凑成个好字。”
顾夜阑笑道：“就是再来一个儿子，也是好的，以后表哥就多了一份助力。”
萧清雅笑着点点头，话题一转说道：“你舅舅要我和你说，做法事的事情不必操心，皇上打算亲自来办，并点了太子协助。”
“这事做好了，储君之位又稳了几分。”顾夜阑说道。
萧清雅说道：“做好了好处是大，可事情太大，就怕有人借此给太子下套。”
顾夜阑却笑了一声，并不在意的说道：“这事都处理不好，太子也不必当这个太子了，好的君主应该是人心所向，这么好的一个收买人心的机会砸了，太子还是尽早让贤吧。”
听了这话，萧清雅点点头，说道：“还是你明白，倒是我想岔了。”
“不过，”顾夜阑一转口风说道：“问题是自然有的，上手就有些困难，就看他怎么解决了。开好了头，后面一切都好办了。”
听到这话，萧清雅想了想，说道：“既然是因着你才提出来的，或许太子会来问你。”
顾夜阑挑眉道：“他知道来问我，倒是不错。”
萧清雅见她心里有数，就略开这个话题，说道：“不知北疆是什么模样，我问你舅舅，他总是不肯和我多说。”
顾夜阑听了这话，只是笑道：“北疆能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比京城更冷，常常到十月份就开始下雪了，倒是风俗习惯比京城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萧清雅来了兴趣，问道。
顾夜阑说道：“边疆民风豪放，天热的时候女子都爱穿露腰身的衣服，只不过天热的时候少，多还是天冷，因此家中备得多的都是棉袄披风，这些又与我们这里的不一样。颜色更鲜艳一些，多以蓝，红，黄为主，且衣身肥大，及至膝盖，头戴毡帽。”
顿了顿，见萧清雅已经听进去了，又接着说道：“边疆互市多，北疆也一样。北疆互市多在永城，每每到了这时，永城的人是最多的，来自各个地方的都有，更多的还是中原的人和蛮人。互市一次开五天，衣食住行，吃喝玩乐什么都有得卖，只不过有些商人不要钱，要拿盐和茶叶换。”
“这是为何？”萧清雅问道。
顾夜阑停下来，喝了一口水，解释道：“蛮人那边没有茶叶和盐，原来没尝过不知道滋味，也就不惦记，后来知道了就舍不掉。平常买价格高，就趁着互市多换一些回去，互市半年一开，多带些好东西，换回去的盐和茶叶基本上够一家子吃半年。”
萧清雅又问道：“前些年不是总在打仗，可还开互市？”
顾夜阑笑道：“怎么不开，一年总有休战的时候，再说了打仗在边关，同永城又不相干。只要战火不蔓延到城内，永城的互市就不会关，顶多在打仗期间，城门口的盘查更加严格罢了。”
说到这里，顾夜阑转头对宛如说道：“你把我让你收着的那些皮子拿来。”
宛如下去抱了几匹颜色艳丽的皮子来。
顾夜阑指着皮子说道：“这些就是我在互市换来的，他们的皮子便宜，颜色多且艳丽，又存得久，拿回来放上个一两年也不会褪色，往常舅舅和我都有让人捎回来，舅母可用了？”
萧清雅点头道：“拿了几匹裁过衣服帽子，确实暖和，只是你舅舅捎回来的颜色多半比较素，这般艳丽的到还是第一次见。”
顾夜阑笑道：“就是京城里这样艳丽的皮子也少见，京郊的山林里哪有颜色这样纯正的狐狸，老虎就不会有了，有一些也是蛮人加过工的，自己染了色拿来卖，颜色好的换得更多东西。舅母若有看中的，就拿几匹去，反正放得久，若这胎真是个姑娘，冬天给她裁衣裳，这皮子料子柔软，孩子穿也不会刺人。”
萧清雅摇头道：“这颜色太艳了，还是你们小姑娘压得住，穿在我身上可就不好看。”
顾夜阑扫了一眼桌上的皮子，指了一匹宝蓝色，说道：“舅母皮肤白，宝蓝色衬得正好，不如就把这匹拿了去。”
萧清雅摆手说道：“可别，我做舅母来看你，怎么还拿了你东西。”
“舅母方才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给东西给自己亲舅母，不是正常。”顾夜阑说道。
萧清雅执意推辞了：“你既是把我当亲舅母，就不该说这些话，做舅母怎么能要外甥女的东西，没这个道理。”
说话间，暗香又来了一回，这会是盛熙帝派人赏了东西下来，体谅她病着也免了谢恩只叫人送去明珠苑，和赏赐一起来的还有太子宇文鸿。
宇文鸿没想到萧清雅也在，一愣之下，连忙行礼道：“堂姐，姨母。”
顾夜阑见到他，先是笑道：“先前还说你，这会就来了。起来吧。”
宇文鸿站起来，因为要见他，顾夜阑和萧清雅都移到了外厅。
顾夜阑看着他，问道：“为着法事而来？”
宇文鸿点头，苦着脸说道：“父皇虽说是要我辅助，可他把事情都丢给了我，他只要最后住持法事就好了。”
顾夜阑见着他这个样子，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倒是显出几分可爱来，问道：“你可有什么章程？”
宇文鸿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顾夜阑，说道：“我把想法写了出来，堂姐请看。”
顾夜阑接过来，仔细看了，说道：“有点东西。只是你这要去户部普查，你可知就我在北疆这几年，战死的将士有多少？多少人都是尸骨无存，连个衣服角都找不到，你要如何普查？恐怕明年都查不完。”
“那，那要如何是好？”宇文鸿听她说得严重，连忙问道。
顾夜阑放下纸，说道：“户部是要去的，有少数人找到了信物带回来，都送还了家人，这些人估计全国都只有几百人，你将他们查出来，去他们家里要些衣物，其他的就写上军编。”
说完，顾夜阑起身回里面拿来一个小册子来，摸了摸册子，说道：“这是我在北疆这五年，各军和各战役牺牲人数的记载，你拿去，记得还回来。”
说完，顾夜阑将册子递给宇文鸿。
宇文鸿本来想直接去接，听到这话，又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小心接过，打开一看，呼吸都轻了几分。
顾夜阑叹气，说道：“每一场结束之后，清点完人数，我都要把牺牲的人数记上，有些人到死我都没见过面。你看看这一串串数字，都是人命啊，有些人还很小，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上战场前还笑言挣个军功回去好娶妻，上了战场就没了命。”
宇文鸿先前只知道有牺牲，哪知道牺牲这么大。这些数字一串串入了宇文鸿的心，再想想那天早朝，那几个大臣的反对之言，就气得眼睛发红，忍不住一拍桌子说道：“竖子误国！”
顾夜阑瞪了他一眼，说道：“小点声，一会吓着你表妹。”
宇文鸿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萧清雅肚子里的孩子，连忙收了手，却还是生气。
“光生气有什么用，你把法事好好办好了。”顾夜阑说道。
宇文鸿连连点头，又说道：“多亏了堂哥和二表哥两人，才能这么快准备法事。”
堂哥是顾榆深，二表哥？顾夜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亲戚关系，微微皱眉道：“天阳郡王？”
“对，就是他。”宇文鸿兴奋的说道：“二表哥是第一个出来的，堂姐不知道，那天二表哥可威风了。”
说着，宇文鸿就把萧长贤说过的话跟顾夜阑还有萧清雅学了一遍，学得活灵活现，萧清雅看着笑了起来，顾夜阑却有些意想不到，没想到天阳郡王是这样的人，原先还当他是个藏着自己哥哥的无赖，想到这里，顾夜阑倒是对萧长贤有了些许改观。
又说了会话，顾夜阑身体到底还虚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宇文鸿见状说道：“我就先回去了，堂姐好好养身体。”
萧清雅也站起来说道：“我也该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
送走了两人，顾夜阑躺回床上，太子……现在还是一片赤诚的爱民为民之心，只希望以后不会被磨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