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二十六年里，哪怕是还在为生计奔波的时候，秦易都从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过。身后的某个部位清晰地提醒自己经历过的事，他往医院赶得太急，连清理都没来得及。
坐进的士后，他翻着自己的通讯列表，最终把电话拨给了黄泽琛，拜托他去学校把秦蓉接到医院来。
给秦易打电话的是病房的责任护士，对方见秦易赶来先让他签了几张同意书，签字的同时训道：“现在都什么情况了，病房还敢不留人吗？”
“有点急事……”
“再急能比人命更急吗？要不是去给阿姨换液体，都不知道阿姨血氧都那么低了。”责护把同意书收起来，跟秦易一起赶去了手术室，把同意书送了进去。
手术室外的走廊又空又长，秦易孤零零地靠在墙边，看着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一个穿着洗手衣的医生走向自己，递来第一份病危通知。
秦蓉跟在黄泽琛身边赶来的时候，秦易已经签了三份。
可他什么都没对秦蓉说，只是安静地把哭得喘不上气的秦蓉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背给她顺气，还对黄泽琛道了谢。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韩傻逼现在什么情况，但是有个情况我跟你说一下。”黄泽琛一脸的恶心样，“他失踪了。”
“嗯。”
见秦易对这件事兴趣不大，黄泽琛也有眼色地没再提，安静地在旁边当一尊雕像。
手术一直进行了四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才打开，有医生来说：“还没有脱离危险，现在只能去ICU观察，看看能不能过了今天晚上。”
“谢谢医生。”
此刻的席贺，开着车满世界地找韩井煜。
秦易跟着韩井煜走了以后，席贺把林森拦了下来，跟他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喝了杯咖啡。
席贺倒是也没跟他绕弯子：“外面现在有传言，说你被秦易包养了。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森听了这话后，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瞎说什么呢！秦易哥是这种人吗？你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被安上“龌龊”帽子的席贺忙摆手势让他稍安勿躁，解释说：“我当然不信了，所以来跟你确认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席贺见林森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怀疑，又补了句：“妹夫。”
林森上下打量了席贺一番，大概觉得他面色挺善，语气也算诚恳，便说：“我上不起学，秦易哥资助我上学。”
这个答案倒是真出乎席贺的意料，一边感叹于秦易的善良，一边在心里把韩井煜骂了个狗血淋头同时祈祷他没跟秦易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然真是解释不清了。
席贺买了单就开始给韩井煜打电话，无法接通。
最开始席贺还没当回事，一直到他在办公室坐了一个小时后，并且这期间打的三四个电话都没能接通，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忙往外走，恰好碰上准备去接秦蓉的黄泽琛。
“老韩回来过吗？”
“没，我巴不得他别回来死到外面。”黄泽琛翻了白眼，还故意在席贺面前关上了电梯，把他和那句“看见他记得跟我说一声啊”一起挡在了电梯外。
席贺把他常去的地方找了个遍，连李楠那边都打过了电话，愣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打电话时的机械女声从无法接通到不在服务区，又变回无法接通。
席贺坐在车里把韩井煜可能联系过的人都联系了一遍后，最后把电话打给了韩井煜的助理，寄希望于让韩井煜口中让他失眠了一晚上的文件：“昨天韩总让你查的信息给我发一份，全部。有什么后果我担着，你赶紧发。”
在看到张程的名字后，席贺后背一冷，把手机往副驾驶上一扔，驱车往韩井煜家赶，看到空荡的车库后上楼直奔一团糟的书房。席贺没深究为什么书房会被糟蹋成这个样子，径直开了电脑开始查韩井煜的车辆定位。
“这傻逼。”
地图上显示着他正在去京城的高速上。
席贺让自己的助理去公司系统里查张程的电话，把他的定位信息拷到自己手机上后也启程去了京城。
从拨出去张程的电话，到挂上电话的这整个全程，席贺都在心里重复着一句话：韩井煜你个大傻逼。
张程在听了席贺陈述完韩井煜去了京城大概率是要着自己寻仇后，沉默了片刻，跟席贺说：“席总，我建议你们易远换个领导吧。”
席贺干笑着：“我们会好好考虑您的建议的。”
韩井煜走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张程的微信：“听说你来京城了，邀请你来做客，2601。【定位消息】。”
张程发出去这条消息后，心情愉快地为自己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甚至还留了韩井煜和席贺的份。
席贺跟着韩井煜的定位到了张程家的小区，靠着张程发来的短信精确地找到了他的家。席贺站在门口，祈祷希望场面可以控制后，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张程，嘴角有伤。
再往里走，一地狼藉，碎瓷片、碎玻璃，还有一个躺尸的韩井煜。
“他，他，他怎么了？”
张程从微波炉里把饭拿出来，随意道：“砸累了，躺那儿休息会儿。吃点饭吧，给你留的。”
席贺发誓，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没遇上过这么诡异的氛围。
“张总，韩总损坏的东西我们会原价赔偿的。”
张程给他盛了碗粥，说：“不值钱，知道他要来我就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了。”
韩井煜一进门就先给了张程一拳，张程也不是什么善茬，几下就还了回去，而比物理攻击更伤人的是他的语言输出：“你知道秦易是怎么知道你劈腿的事儿的吗？你们星河那晚，我和秦易就在你房间隔壁。活色生香啊，没想到韩总外表这么正人君子，背地里玩那么野。”
听到这番话，韩井煜的拳头停在了半空。张程趁着他分神的这个瞬间，狠狠挥了一拳把他撂翻在地上。
“打够了不如让我给你讲讲秦易手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韩井煜一愣，将几件事联系在一起，猜到了大概。不等他再开口，张程继续说：“为了不让你发现，硬生生咬着自己手，又怕不能跟你解释，明明都不流血了还得自己用玻璃再割一次覆盖住原来的疤痕。”
张程随手捡起旁边被波及打碎了的花瓶碎片：“要不要现场感受一下秦易的痛？”
“你就因为这事儿，帮着秦易在外面养小白脸？”
张程手中的碎片几乎是在这句话音落的当下就抵上了韩井煜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骂：“你他妈放什么屁？”
“走咖啡厅的账，你们真能干。”
“那是……”张程刹住了解释的话，抱着看戏的心情松开了他，“你朋友在来的路上，他大概是知道了林森是什么人，你听他跟你解释吧。”
张程靠在椅子上，看着席贺喝完半碗粥后，问：“你查到林森是谁了吗？查到的话，就跟他解释解释吧。”
“林森是秦易资助的大学生。”
躺在地上的韩井煜脸上血色全失。
“你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最好跟秦易道个歉吧。”
韩井煜迅速翻起身，掏出手机，在满屏席贺的未接来电中，看到了三个穿插在其中的秦易的电话，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他摔门而去，回拨着那个记在心间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