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肖林早上6点半就起床了。
半个小时以前，他被一个电话吵醒了。只见听肖林在电话中连说了三个“好的，好的，好的”。然后挂了电话，肖林就再也睡不觉了，他以最快的速度穿衣起床。妻子问他起这么早干什么？肖林说今天要去一个工地上班，早一点起床，7点钟左右有人要来接他。
妻子这才记起，肖林从下午5点出门，晚上8点才回来，妻子问了他一句，肖林回答说朋友找他有事，说完就休息去了。
他的朋友林华，和肖林是发小，年纪相仿，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后来肖林在父母的帮助下，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就定居在这个小区了。而林华在老家修了一栋楼房，定居在农村。打这以后，两人就分开了，因为他们的老家离县城很近，所以明里暗里都保持着联系。
昨天晚上，发小打电话过来，叫肖林到一个叫呷铺的饭店去聚一聚。肖林刚开始想推辞不去，也可能是因为这几天自己无所事事，在家吃老本这个说不出口的问题，于是骨子里就溢出了一种“无颜见江东之父老”的愧疚思想。
后来听发小说，他跟着一个远门的表叔混，现在都发财了。上个月，发小刚卖了一台二十万元的小轿车。不比不要知道，一比吓一跳！这样肖林羡慕不已，同时要反衬出自已的想到自己的窘态与无能，更加不好意思说。发小看出了他的心思，便问他在厂里打工好不好？肖林支吾了半天后，还是把话题藏了一半，只说一般一般。
发小便试探着说：“有兴趣到我表叔那里去做事么？你来了，我就把守材料的事让给你做，工资跟我做这份事一样，我跟表叔讲一下，去做别的。”
肖林开始还是拉不下面子，尤其在发小面前，虽说两人关系融洽，但人都有好胜心——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比别人差，特别是两个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同伴——因为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是“平起平坐”的，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凌驾在另一个人的上面，打破了长久以来的平衡，下面的这个人肯定不会服气，便产生了怨恨。但后来冷静地想了一下，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面子是微不足道。于是肖林说了一句：
“兄弟，你问一下你的表叔要临时工吗？我这边刚好放几天假，可以到工地上做几天短工。”
“可以啊，我问一下我表叔，然后回你电话。”两人又喝了一些啤酒，然后各自回家去了。
以前，肖林在妻子面前提起过林华，所以妻子对林华也十分熟悉。
“是林华介绍你去的吗？口罩布厂你不去上班了吗？”妻子想问一个究竟，因为毕竟肖林是一家之主，他的动向妻子一定要密切关注。
“是林华介绍的。看情况，先做几天再说。”肖林不想说实话，因为妻子早就对他现在的厂不满意。曾劝他不要在一颗树上“吊死”，肖林只好先稳住妻子，绝口不提只是去打短工的事。
洗脸刷牙后，吃了早餐，妻子才起床，很快到了7点，有人打来了一个电话。
“今天8点准时来上班。”是张领班打来的。
“今天？这几天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肖林的嘴巴中仿佛咀嚼着一根沾满鸡汤味的骨头，想扔掉，又舍不得，含在嘴中，又当不了肉吃。于是他踌躇了一番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鸡骨头吐出、扔掉。
“好的，我会准时来上班。”
电话刚打完。门外有一辆摩托车的铃声响了几下。肖林开始还没有注意，后来看看时间，外面那辆摩托车一直在叫，这才想起原来是林华在呼唤自己快点下去。
这下可难倒了肖林，昨天刚答应，今天就反悔了——好比一对夫妻，今天刚结了婚，第二天男子不愿意了，拉着女的就要去离婚，结果婚没离成，反而遭了工作人员一顿骂。
肖林走下去想跟发小解释一下，还没走近，发小很不耐烦地冲他说了一句：
“怎么回事，我都按了几百次铃声了，你才下来，是不是不想在那里做了？”
“不是，今天确实有事，耽误了一点时间。”肖林不想把实情说给发小听，只得胡乱编造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了事。
“别说了，不去就算了……”于是发小骑着车一溜烟跑了。只剩下肖林一个还没有散发出去的解释，蹲在空中，随时准备落下来……
8点整，肖林又回到了久违的工厂。他屈指一算，差不多有十天了。肖林感到工厂一切都是新的，只有一个地方仍是旧的——那就是车间里满山满岭的布，它们仍然“恬不知耻”地站在原来的地方，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礼，它们确实比以前“成熟”多了——它们学会了沉默，学会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俨然一个罪孽深重的死囚。
“这么多天了，怎么这布还没有卖出去？”
肖林问张领班，张领班神秘的一笑，你要吗？现在这布真的很难卖啊，错过了以前的好机会了！我看这批布卖不掉了，只好当拉圾处理！
“不可能吧！既然行情这么差，那老板为什么还要召集大家来上班？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张领班又是神秘的一笑。
“这你就不懂了，你们都放了近十天的假了，员工的心早慢慢地散去，如果再不让大家来上班，过不了几天，再把人召集拢来，怕没有这么容易了。”
张领班再一次向肖林解释说。
“你看，厂里还有这么多的存货，本来这次可以卖掉的，我给老板联系了一个客户。客户看在我的面子上，要了5吨布。又是这个钱老板，嫌价钱不理想，给了客户一个毫不留情地拒绝，结果把客户给气走了。”
“我敢说，只要不把存货卖掉，过不了一两天，又要放假的。这是老板的一个策略，让你们走也走不成，缠死在这个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