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在放料的地方，一层一层地数：一层是6包，一共8层，总共有6堆，再加上一些零碎的，大约300来包，一个班8小时消耗50包左右，还有两天，原料就用完了。不知道，老板了解车间的情况没有？这几天没看见他来过车间。肖林一边计算着，一边想。
“料用完了，厂里还进料吗？”不知什么时候，瘦高个已站在肖林的面前。自从肖建东和夏长生和好之后，他和夏长生又互换调回来了。
“怎么，又回来了？”
“不欢迎啊，这次我是赖在这个班不走了。”
“什么意思？在别的班不好吗？你没走多长时间吧。”肖林看见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受了什么委屈。他双眉紧锁，一脸凝重的形色。想来，在别的班，不是很开心。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们找他理论去。”肖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没有啊？谈不上欺负。只是在别的班，有点不太适应。他们的小话也许是多点，但并无恶意。”瘦高个怯怯地说。肖林判断他可能真的受了委屈，只是他不想说罢了。
“还是在这个班舒服，有一种回家的感觉。真好！”瘦高个已爽朗地笑起来了，仿佛找回了一种久违的亲情。
“我在那边也一样，这几天讨论最多的是工厂的现状问题。大家只看到布越堆越高，而货却没有车来拉走，心里都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有什么好担心的。老板不是说，万一卖不掉，就送到广东总厂去吗？不也是一样销了货，照样有钱拿。”肖建东插了一句，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他心里想的跟大家一样，担心布卖不出去。他这样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壮壮大家的胆子，教他们不要被当前的困境所吓倒。
这里确实隐含着一些令人担忧的信息。
有时大家自嘲地说，皇上不急，太监急。老板天天都是笑容满面的，我们打工的担什么心呢！
从工友们这些言行来看，虽然大家平时对工厂有许多不满，甚至痛恨老板在对待本地人和他们外地人施以双重的标准：本地人的工资要比外地人的工资低得多。但总的来说，工厂对他们还算不错。工资比以前确实涨了一些，在本地能拿四千左右的月薪，并不多见。所以他们很知足了。
现在，他们看见自己生产出来的布，没人要了，卖不掉了，像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个好前程，因此他们着急啊！成品区垒放着一堆一堆的布匹，再不运走的话，生产出来的布就没地方放了。这样即使有新的订单，也得停产，因为整座车间一定会被布匹塞得满满，不留一丝缝隙。
“广东总厂的效益也不好。口罩没人买了，我们这边的货，也不要了。听说他们那边要放长假了。”瘦高个把刺探到的情报分享出来。
肖林陷入了沉思。对员工来说，疫情是一把双仞剑。疫情好转，工厂的生意就会差起来，布卖不出去，工资就会受到影响，甚至还会失去工作。疫情不好，工厂的订单自然会增多，虽然每月的工资可以得到，但会有许多无辜的人要遭殃。他的心好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
肖林近段时间经济十分拮据，对钱很是敏感。女儿在县城上学，开销很大。每次女儿放学回来，就对他细数着：张同学今天穿了一件新衣服；李同学昨天买了一个新文具盒……他听了就心痛，他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每每看见女儿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一股歉意便从心中涌出。他觉得对不起女儿，没有更多的钱，让她享受丰富的物质生活。所以但凡要减少他工资的任何理由，他都不会答应。
“想什么呢？”一只大手拍在他的肩上，肖林感到有种力量侵入肩膀，隐隐作痛。他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原来是肖建东。
“这两天不来料，很快就要放假了。你说还会来料吗？”
“除非把这满车间的布都卖掉。不然，是不可能来的。你想想看，正常一车料，至少有30吨，料来了可没地方放啊！所以，只有把货处理掉，老板才会考虑进料。”肖建东帮瘦高个分析分析当前的情况。
这两天，所有员工都在为满车间的货没有发出去而愁容满面。
此刻，老板钱力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在大家为工厂担忧的时候，他仍然是满脸堆笑，没有一丝愁态。仿佛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不值一提。
钱老板很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年轻所以任性。在一次酒局上，钱老板问两个领班，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没有？此时适宜钓鱼，刘兵便问他有没有兴趣。老板是外地人，没来多久，当然不知道。当刘兵向他介绍有一个好去处时，他十分乐意。带着一种猎奇的心态，在刘兵的引领下，去一个叫超美水库的地方。
超美水库，方圆百里，无人不晓。是一个拥有二十多亩水域的大水库，由本村的几个青年承包下来，放养本地鱼种。主要有草鱼、鲢鱼、鲫鱼、鲤鱼等。听人说，这个水库曾经出过100多斤重的鲢鱼，立起来，比一个人还高。由于水质清冽，又水库里的鱼从不只食野草，不喂饲料，因而鱼肉十竹鲜美，成为当地洒店、宾馆的首选。
有人认为刘兵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钱老板一不赌钱，二不好色，唯一的爱好就是观湖钓鱼。从此，钱老板便成为这里的常客。
“又是吃鱼”肖林好像被鱼吃怕了。
“还有很多呢？”新来的煮饭阿姨笑着，指了指旁边的铁桶说。
“里面都是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油炸过的鱼片，你闻一下，很香的。”
“你们真有口福啊，老板天天亲自给你们钓鱼吃，这样的老板哪里有啊！”煮饭阿姨很有感触地说。
肖林从她的话中，听出一点别的意思。肖林又悟到另外一层：老板是在给自己“减压”啊，包括精神和物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