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嫃接过羽箭，瞄准箭靶，缓缓射出了一箭，羽尚不缓不忙，拉弓一箭紧随其后，笪嫃的箭还没挨到靶心，羽尚的那只箭就已经直直从笪嫃箭的中心砍了过去，率先一步射入靶中。
而笪嫃那一箭被劈成两半，无声掉落在雪里。
“这便是你们巫笪人的箭艺么？”羽尚笑了笑，连射三箭，同时命中三靶，“巫笪人，诗歌雅乐，射御骑战，无一不通。鲛人服，鲛骨机，上天入地，无一不能。贪欢享乐，奢侈浪费，无一不会。可是，你们无一精通。”
“我们翼灵人，没你们那么复杂。谋与战，便是我们的全部。”羽尚道，“你听过雄鹰的故事吗？鹰将刚出生的幼鹰丢下悬崖，让他们学会飞翔与生存。活下来的，才是最强大的。我们翼灵人，将刚刚出生的幼儿扔下山崖，活下来的，才是翼灵真正的战士。”
“真正的战士才能建立真正强大的、所向披靡的军队。”
笪嫃愣住了，她不是特别赞同这种想法，那时候她还从未领略过战争的残酷，更无法明白和理解生长于千米寒山之上一个稀少种族心里的不安全感。
“你到底是谁啊？”笪嫃疑惑的问道。
“你不是知道了，我是翼灵人。”羽尚也不直接回答，笪嫃道，“我知道了，你是翼灵的——”
“——将军！”
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多大道理，笪嫃撇了撇嘴，犹自想道。
羽尚身后跟随的男子启唇想说些什么，羽尚轻轻扫了一眼，他便咽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只是掩唇轻轻咳了一声。
“…不过，一个翼灵族的将军，你如何知道我是巫笪的公主？”
“你天天在这天堂山上逛，三寨九堡都让你逛了个遍，还跑到练兵堡里来干涉翼灵练兵。我想，不是巫笪的公主，可没人有这样大的胆子，肆意横行。”
“那正好，我这逛也逛够了，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实在无聊的很，鳩，你就去请那位神秘莫测的翼灵少帝过来，他要杀要利用还是要做什么，好歹也说个清楚，毕竟，我可不想在这无趣的翼灵国待上一辈子。”笪嫃望了站于身后一言不发，低头躬身的鳩一眼，不悦的开口。
“好了，我先告辞了。”笪嫃望着羽尚，微微一笑，“将军。”
羽尚看着笪嫃远去的身影，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如果笪嫃，我就是要你在这里待上一辈子呢？他漆黑的眼眸却阴暗沉沉，看不出任何明显的情绪。
晚上的天堂山，雪渐渐地停了，只剩厚厚的积雪在月光之下折射着温润无瑕的光。
笪嫃站在高高的山崖上，寒风从耳边凛冽呼啸而过，从数千米高的天堂山往下望去，除了白茫茫的云雾缭绕，便是云雾之下透着的朦胧灯火。
那是巫笪的云尊城。巫笪的军队。仿佛从天上窥探人间，巫笪城池模模糊糊的只留下一片虚影。
“公主。”鳩的声音传来，笪嫃回头正看见身后侍从抬来古琴放到她面前，他道，“……帝上担心您太过无趣，特命人从云尊城带回来的，上好古琴。”
笪嫃颇有些讶异，她知晓在这翼灵国是从来不奏丝竹之声，从来不观舞赏乐的，可那翼灵少帝特肯为她这样一个巫笪人带来古琴？
她走过去，随手抚了抚琴，音色和润，倒是好琴。她也就坐下来，抚琴缓声弹道，
“朔风吹散，三更冰雪。倩魂犹恋，桃花明月夜。梦好莫催人醒，由他好处行。”
这大概是笪嫃很久之前听过的一首古琴曲——名为《菩萨蛮》，那熟悉的音律竟回旋脑海之内，久久未忘。
她的手指一碰到琴，所有的音律词曲便如同早已深刻她的灵魂深处般不知不觉地流泄而出。
“听得画角起，枕畔红冰薄。塞马一声嘶，残星拂大旗。”
这首《菩萨蛮》倒也是映了这朔雪纷飞天时的画角声声、金戈铁马、残星冰河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