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繁为了节省时间订的是早上六点的机票。天还未亮，莫夭和林安繁就起床了，东西七七八八，总体上是收拾好了，对于莫夭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她那本自大学时就跟着她的手提电脑。
“林安繁你妆化好了吗？出租车已经在楼下了。”莫夭催促道。
“好了好了。”林安繁高声应道，继续说，“你昨天不是睡得很晚吗？怎么现在精神这么好？”
莫夭苦笑一声：“硬撑的。姑奶奶，你到底好了没呀，不然我们真的要晚了。”
“走啦。”门砰的一声打开，随后又砰地一声关闭。林安繁拖着行李箱兴冲冲地来到出租车前，说道：“你也上车啊。”
莫夭瞪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拉开后车门进去，动作行云流水。
一路上，万物透露着将要苏醒的痕迹，高楼大厦的灯光红红绿绿、黄黄白白，在莫夭的眼底晃动着。莫夭倚靠车床看着车外的风光，眼神迷离，她在此刻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张力，不断推着她向前向左向右走，不让回头，仿佛后面的景色正张着血盆大口吞噬她的背影和过往。莫夭侧头看着林安繁，只见她在闭目养神。车内透过的自然光线照在她的侧脸上，投下斜长光影。林安繁的底子很好，五官立体却不硬朗，额上的刘海使她侧面线条显得更加柔和，一切都恰到好处，莫夭记忆中容貌出色的女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林安繁，她自己也自愧不如。
暗自感叹了一会儿，莫夭侧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不久车就到了机场，莫夭叫醒林安繁，付了账后，就拉着行李就进了机场。
“莫夭！”林安繁在她身后突然叫住她，说，“等下见到我哥哥，不要太激动，也不要太冷淡了。我怕......我哥会受不了。”
说完讨好地朝莫夭笑了笑。
“我晓得，一切以病人为先。"
飞机上，莫夭没有抵住困意的来袭，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莫夭始终对曾经生活的地方和见过的人持有惶恐的心态。
“来游泳啊！”
“不要慌，慢慢来，慢慢来。着急是没用滴！”
“你能不能不要待在我后面啊，不要跟着我好不好？你很烦诶！”
“下来吧，那里不适合你。”
“不要想太多了。”
......
脑海里持续出现的画面惊扰着莫夭，曾经被她选择性遗忘五年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袭来。左右翻来覆去还是没能好好休息，莫夭气馁，索性微眯着眼看着飞机外边的浮浮沉沉的云。
她们出发的天气不是很好，云的状态很多遍，在莫夭看来，可以用川话“巴适得板”来形容。
时间过得很快，她们很快在杭州机场落了脚。
打个的直奔余杭区的区属医院。
“等下见到我哥一定不要激动，不要激动啊.....”林安繁在车上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双颊红彤彤的，十分符合夏季这个特征——即便太阳不露头，车内吹着冷气，也还是很闷！
“该冷静的是你！”莫夭推了推眼镜，将短发拢到耳后，对林安繁说，“病房号是多少？”
“308！”林安繁出声说道。
“嗯。”
之后莫夭没有应声，林安繁心里有事，一路上也不再吭声。
站在308病房前面，林安繁和莫夭都没有敲门进入的意愿，理由各不相同。
林安繁晃了晃莫夭的胳膊，眼神催促她去敲门。
莫夭不动。
再晃，莫夭还是不动。
林安繁不死心，再晃几下，莫夭依旧不为所动。
“......”
林安繁只得放弃，鼓起勇气，上前一步，低着头去敲门。
“进来吧。”
简单一句话，熟悉的声音，依旧温和和虚弱。
“你来了。”
莫夭随着林安繁进去后，听见的第一句话便是林终南对莫夭简单地说一声“你来了”。像寻常友人打招呼那般，莫夭心中疑惑，他们现在还是寻常友人吗？明明已经发生了那样的事，躺在病床上的他还可以笑着说出这些话？
“嗯。”思绪万千，还不如当断即断。莫夭淡淡地回了一句。
“哎呀哥，你看我这脑子，来了也没给你带来些水果，我去买个果篮。你最喜欢吃的是不是柚子？”林安繁看着日益渐冷的气氛，心中有些着急，出声缓和道。
“不用了，这里还有。”林终南轻轻把话说出口，苍白的脸上没有因林安繁的话而露出感慰的表情，也不顾及她的意图。
“哦......”林安繁悻悻地应了一声。
莫夭不作声色，双眼飘向窗外，这样的环境倒像是“最后一片叶子”，飘飘零零，悬悬欲坠。
这样僵持的状况将气氛推到了极冷的地步，每个人的心头都到了针落可闻的地步。
“安安，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和你朋友说。”
约莫过了两分钟，林终南率先出声。
林安繁听言，看了莫夭一眼，最终决定向自己的哥哥屈服：“嗯。”事后再向莫夭解释吧，哥哥也挺不容易的。在经过莫夭身旁的时候，她伸手在莫夭的背后戳戳，提醒她要记得自己在车上说过的话。听进去，彼此皆好；听不进去只能怪可惜的，毕竟她也看好他们俩，不厚道地说，他听到程语海说她和莫夭分手了还替自己的哥哥高兴了一下。
莫夭想出声挽留，她不想和林终南独处一室，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用眼神挽留林安繁，林安繁视而不见。
“不要看了，她不会听你的话。”
林终南有点看不下去了，冷声地说道。难道她就这么不想看到他？
“你就这么...”肯定吗？话出口一半她就及时止口了，发生了那件事她不想再和他有过多的纠葛。
“你不想和我说话。”林终南声音依旧冷冷的，每句直逼莫夭的心灵的薄弱处。
一句一句地不留情面，难道真的想把那层遮羞的布扯破吗？可是莫夭不想，她不想那样做。
“不是。”她否定。
“那为什么看到我会这么不情愿？”林终南走下床，赤着脚走向莫夭，边走边说道。夏天光景，空调在调节室温，想来光脚走在地板上是不会冷的，莫夭看见他的举动猜测到，便也没建议他穿上鞋，至于脏，爱干净的林终南不会放任任何不干净的地方的。
“我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吗？你是不想承认！”后面的一句话，林终南说的很重。连带着他狠狠地呛了一下，面色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你怎么样？”莫夭皱了皱眉，想去搀扶他。她可不想惹他激动，然后给自己招惹一些是非。
“不劳您大驾，还死不了。”林终南伸手打掉莫夭伸出的手，继续不留情地嘲讽她，也更严苛地自嘲自弃。
“你别这样......”莫夭语气中带着不满说道。
“那我那样？”林终南将莫夭笼罩在他投下的阴影中，低头看着她，想知道她对他的反应，这样他才能很好地摆正他的位置，弄清她对他的认知。林终南继续说：“像程语海那样？得到你然后放弃你？可是我从未得到过你啊，我也不想放弃你......”
听到他的话，原本对他逼近的举动不在意的莫夭一下子瞪大了双眼，林终南怎么知道程语海的事，难道是林安繁？
趁着她怔愣的片刻，柔软向她袭来，林终南痛苦的表情在她的眼底蔓延。
“林终南你怎么样了？”莫夭赶紧扶正林终南的身体，并将他扶到病床上，眉头紧皱着，继续说道：“你先躺着，我去叫医生进来。”
“不，不行。”林终南睁开空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说，“不要去找他们了，反正也是白费功夫。还不如趁现在把我们的关系挑明了说。”
“你先说什么？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莫夭想了想，觉得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样只会让他更加反感，换种说法继续说，“你如果不好好照看你的身体的话，会让很多人替你担忧，万一你有什么不测的话，也会有很多人伤心的。”
“还包括你吗？”林终南侧过头看着站在他旁边的莫夭，看见她的手在乱搅，眼神深邃，让人捉摸不定。
“也许会......”莫夭停止手上的小动作，下移视线，却不料和林终南的眼神对视起来。不过她没有立即撇开视线，反而认真而严肃的说：“毕竟相识一场！”
听了莫夭的话，林终南“嗬嗬”地干笑了几声，嘴角微勾，流露出嘲讽的笑。原来她还是她，保持着原来的小习惯，依旧善良，也依旧与他疏远。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叫医生过来。”莫夭听见他淡淡说了一句“随便”后便转身离开，也打电话让林安繁赶紧回来。
“莫夭！”
莫夭前脚刚出了医院门口，后脚就听见林安繁在喊她。莫夭扭过头去，神色很淡定，但她心里的情况她自己也是说不清。
莫夭看着林安繁气喘吁吁地向她跑来，以为她担心他哥的情况，就脱口而出道：“你别急，医生说你哥哥没事，只要让他情绪别那么激动就行了。”
林安繁听到“情绪激动”这几个字后，就一脸古怪地看着莫夭，以为她没有听进去自己说过的话。
莫要被她盯的发毛，想到缘由后有些生气，瞪着眼看她说道：“这赖不得我啊！你也见了，我也没刺激他，我还被他......”亲了，也很冤枉啊。意识到自己在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后，莫夭及时住口。可一想到在林终南的病房中发生的事，莫夭又羞又恼，脸上泛着红，这让林安繁有些好奇，好奇他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进展如何，之后的关系要发生什么变化，可见莫夭现在这样，她没有深问下去。
“唉，你先去看看你哥哥吧。”莫夭看林安繁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得出声提醒她还有事要做，说完又补上一句：“别担心我，我去后边转转。”
“哦，好。”林安繁听到莫夭的话回过神来，赶紧上楼，走之前也不忘回莫夭一声。
莫夭笑笑，朝她离开的地方点了点头。林安繁从小打到大都这么冲动，一点和她文静的气质不符合，实在是个综合的复杂生命体。
医院的风光沉闷中带些希望，在她看来，杭州整体也是如此，和西南的常年青翠带些不同，这里是柔中带刚，那里是刚中含着些许柔情，这情不止是人情，还是山水情，处处令人着迷。在大学期间她不想回来这里的原因，不排除这些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