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檀不动，柳近亦不能走，毕竟他答应过蚍生的。而他此刻亦同夜檀一起看书，这些书……并非他提不起兴趣，并非太过古板陈旧，只是蚍生仍在外，一群村民也不让他省心，也不知他如何处理的。
“柳探官，你心不静。”夜檀未抬头看他却道。
柳近被这忽来的说话声惊到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可外界蚍生正涉身危险中，他能静下心才怪。
说着，夜檀还用厚厚的纸笺锤了把他的头，又道：“浮躁。你怎就不肯相信蚍生呢？罢了，走吧，再跟你说话就窝气。”
柳近又一阵不知所措。
他这是得罪夜檀前辈了还是未得罪呢？怎么就窝气了？他说什么了吗？
夜檀在画面中镇入灵气，随即一抹明晃晃的萤门撞入二人眸中，柳近小心翼翼的瞥着夜檀，生怕夜檀再气，而这期间，夜檀开始不语。
姑娘果然不能惹，她们脾气都很怪，绫竹也是。不过似她这般阴阳怪气的，怕是纵横天界也难找出第二个。
他也就跟着了魔似的，夜檀不说，他却管不住嘴了，偏要想着让夜檀开心起来，这不，弄巧成拙。
“夜檀前辈，我方才的确心不静，我有错，我也相信蚍生前辈，只是……”
夜檀缓缓道：“嗯，只是你忙于浮躁，连话都讲不清了。”
这又哪跟哪？
得了，他认挫了。
柳近哑口无言。
说白了，他到现在都未明白夜檀究竟是怎个思路，他甚至想仰天大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何会闹到如此尴尬地步。
此刻他与夜檀已从心魇中出来，而柳近才恍惚着瞧到蚍生与山林后，瞬间想起了方才入境前看到的诡异人脸。
“那什么蚍生前辈……”柳近话正说到一半，就见一旁恍然闪出个身影，是个老头子。白发佝偻背，一身布衣，与平常老者无异。
而恰恰这张平常的面孔，让柳近一阵惊讶。
这老者便是他那时无意瞧见的人，而他先前在暗处的笑，而今想想，仍让他不寒而栗。
柳近并未惊多久，他亦不知离开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转眸与蚍生相视，用神魂传话道：“蚍生前辈，这老者有问题，先前我们上山的时候，我瞧见他在尸群后面恶笑。”
神魂传音好就好在，只有传输灵力的人才能听见内容，很多时候方便沟通。
蚍生唇角微扬，亦用神魂回道：“我知道。方才你进入心魇不久，他就找来了，他骗我说知道如何解决凶尸，让我带着村民们跟他走。其实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将他认出来了，我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柳近的手放在下巴上，听着神魂内传来的话。
照蚍生所说，这老者就是操纵凶尸的凶灵，而老者的模样，并非他原本的皮囊，类似于鬼术易容。他是千年之鬼，大概有几千岁，不过这些年孤苦伶仃，又不知用什么方式躲过了黑白无常，因此，他属于有些灵力，但是不多。
蚍生本就是神明，千年前他飞升前一同碰上的那些人，他八成都有印象，这老者是他千年前的挚友，他自然会记得。
说来，说到这儿的时候柳近有些惊，按理说他一个怪种，所有村民对他厌恶至极，甚至避之不及，更别说有人能跟他成为挚友。
而蚍生说，稚子心纯，当初全村人皆待他不善，可这位老者不同，两人一起玩到大，后来，他飞升了。
他飞升后听闻老者一直走遍人间寻他，以为他不见影踪了，他也曾托梦，告知过他，可他依旧偏执，为见他一面，甚至用鬼术。
他还学着他的模样，研制蛊术，种往生蛊，研制巫术，制药材，甚至后来死后，又想尽办法用易容术躲避地府的追踪。
其实这事蚍生是知道的，蚍生那时虽不知他因何不想投胎，可他仍为这人向无常打了马虎眼。
后来他逐渐销声匿迹了，他也渐渐淡忘了这人。
后来后来，又听闻他给自己取了个称，叫蜉祝。
“蚍生前辈，若您所说同记忆中的不差一二，那么蜉祝对您是执念，或许这几千年他一直未放弃，一直想方设法见到你，无奈才做了凶事，以控尸的方式见到你。您打算怎么做？”柳近分析着。
蚍生听这儿，唇角微扬道：“先不急，因为人心易变，蜉祝具体为何控尸我也说不准，我们按他说的走，我倒是要看看他要干什么。”
柳近点头，而躺在蚍生怀里一直未开口的夜檀竟开口了：“蚍生脾气软，他自然不能将蜉祝怎样。”
方才夜檀才从心魇中踏出来，见蚍生未动，她也未动，一直躺在蚍生怀里。
蚍生听这儿，这才意识到什么，赶忙将怀松开，目光转动，笑道：“抱歉，夜檀。”
“此刻我是男儿身，无碍的，再有，你我如此关系，还同我说歉。”夜檀的话落在众人耳中。
柳近同时也听了进去。
此刻，他倒是对夜檀与蚍生的关系不好奇，他对夜檀的话好奇。分明他与蚍生的话是用神魂传的，夜檀就算神法再高，也听不到啊。
蚍生似能读懂人心似的，他不仅知夜檀的一举一动，甚至知夜檀因何气闷，此刻，仍能从面孔上瞧出他心里如何想。
又听蚍生用神魂道：“夜檀她虽然诗文写的一般，可她修的是幻真法，经常入梦入幻，探出一些神祇的记忆，或者坊间百姓的事，她心里有千千个人，人人又有千千个事，所以，她也是天庭的因果神，入境，探因果，因果在幻真中就体现了，就像她爱说的，混沌的人才分不清幻与真。”
明白了。
柳近点头。
他不得不佩服，一女子竟能有如此才华与本领。
他现在倒是理解了在心魇中夜檀所言的烦躁了。
一个探因果，探心的人，说他烦躁，那他必定是真的烦躁。
思虑过后，蜉祝开口了：“你们想活命就跟我走。话说，你们知道山顶的庙是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