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锡完成上午的行程后本想回所里问问季信昨天莫名一别的情况。
走到他的办公室发现没人，便问小张：“季律师出去了吗？”
小张张口就答：“季律师在候客室……”
得到回答裴锡抬脚就已经朝候客室走了过去。
“……见一个朋友……”后面的也完全没听到。
一推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一个男人在摸季信的手。
季信微讶了一下，“师…主任？”
张岚闻声也规矩地把手收了起来，颔首朝来人点头示意。
“你们…干嘛呢？”
季信赶紧把茶放在桌子上，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又对张岚说，“这位就是我们事务所的裴主任，就是我刚才跟你说也许能帮的上忙的人。”
然后张岚沙发上站起来，礼貌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完毕后神色如常地看向季信，“这件事如果能办成，酬金方面都好商量。”
裴锡坐在前方的沙发上，听着整个案子的事情经过，末尾后，目光深邃地在两人之间流转，半响后。
“张先生，这个案子，恕我们不能接受。”
张岚眼神诧异地看着他，季信也一脸不太明白的样子。
裴锡换了一只手，指尖摩挲着手腕处表盘的边缘，淡淡地说：“说到底我们只是一家律师事务所，按照国家标准和法律法规办事。而你所委托的事情更倾向于使用报复性手段，这并不合法，我们不能接受。”
听到这话，张岚有些无措地看向了季信。
季信也有点为难，毕竟刚才自己还对人家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
“师哥……”
裴锡皱着眉，凌厉地瞥了他一眼，看向对面的张岚，“张公子，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个案子我确实有办法可以帮忙，但是我不想，因为我不相信以郝云集团人脉资源，我能想到的办法，张公子你想不到。”
此话一出季信和张岚的脸色同时有些难看。
季信刚才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觉得既然都是朋友，提出要求了自己能帮的就帮一下，没有想过是不是对方其实自己就可以办到。
而裴锡的话一方面指出逻辑漏洞，一方面又暗指张岚来找季信目的不纯。
张岚很快调整回状态，他笑了一下，笑容有点窘迫，“也难怪裴主任会有这样的猜忌。”
“上次在我父亲的寿宴上其实也跟季律师提过一嘴。我虽然明面上看起来是张家的一份子，但我上面还有两个没有血脉的哥哥。”
听到这里季信小小地吃了一惊，“没有…血脉？”
张岚有点难为情，“对……恕我说句难听的，我其实是我父亲的私生子，我是因为母亲过世了，才不得不回到的张家。而张家的人顾及公司的名誉前程，变了个说法，以养子的身份接纳了我。”
“如果裴主任是担心我蓄谋接近季律师另有所图，我想的是大可不必，因为我不管在公司还是在张家都没什么地位，更没有您说的那些人脉资源。”
张岚的眉眼和煦，并没有因为外人的质疑而产生一丁点的不满，他耐心地解释问题，连说话时的口吻也是极温和的。
但凡提到身世，季信都是最深有感触的，所以当张岚说到‘私生子’的时候，季信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动容。
裴锡看着季信，季信也看向他。
叹声后终于松口，“行吧，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这一下，除了裴锡以外的所有人都高兴了起来。
张岚离开事务所之前还有点担忧地问季信，“关于我身世的事其实父亲一直叮嘱我不能告诉别人，现在说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季信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保密是律师行业的职业操守，而且咱们是朋友，你得相信我。”
张岚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裴锡半环着手臂在办公室的门口看着他俩在大厅亲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眉间的愁云不散，一根烟在指尖来来回回地打转。
季信送完张岚回来看见他罕见的这幅样子不免奇怪，“怎么了师哥？”
裴锡摇了摇头，假以辞色地看着他，“你跟他很熟吗？”
“也不是那么熟吧…?”但有钱为什么不赚？
然后裴锡就没再说什么，进屋拿起了外套。
季信问：“要走了吗？”
裴锡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环着手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还欠我一顿酒了？”
季信啊了一声，笑起来，“行啊，那咱们今天走着？”
“走着。”
两年前季信刚加入澜成的时候事务所也才处于刚起步的阶段，那个时候案子还不像现在这么多，裴锡也没如今这么忙。
有时候下了班，两个人就会顺着街道转悠，聊一些当时在学校的事，还有裴锡打过的许多有趣的案件，不知不觉走到一条没来过的街，新街上新开的这家酒馆里人不多，几个客人，只剩一个老板默默地站在柜台后擦着杯子。他俩相视一眼，觉得这跟他们事务所当时的处境很相似，十分默契地就说在这喝杯酒。去了几次后跟老板也熟了，慢慢成了事务所聚会聊天的根据地。但后来事务所的案源日见增多，已经好久都没去过了。
季信推开门，风铃上的风信子跟着摇曳了几下，柜台后的服务生也抬起头来。
“欢迎光临。”
季信不免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他对跟在身后进来的裴锡笑着说：“看来不仅我们事务所的生意节节高升，连老陶这儿都请得起酒保了。”
裴锡低头避过头顶的风铃，将大衣揽在臂弯里，微微扶了扶镜框，嘴角勾笑，“开这么久都还没倒闭，肯定还是赚到钱了的。”
两个人来到吧台，要了第一杯酒，相碰后一饮而尽。
季信皱着眉嘶啦了一声，敲了敲桌子，酒保立马又给他俩倒上。
裴锡摸出烟，瞥了他一眼，笑：“哪里学来的匪气。”
季信仰天长啸：“裴主任，都下班了就不能放松一下吗？”
“行，下班了你说了算。”手指在烟灰缸上轻掸一下烟灰，“要吗？”
季信赶紧接过来一根，点燃叼在嘴边。
“话说回来，杨宗泉那老流氓没报复咱们吧？”季信吸了一口烟，突然又想起昨天谈崩的那件事，到底还是有点担心。
“鸿辉公司的体量有点大，是有点麻烦，但是能应付，毕竟我们手里还有他猥亵的视频证据，他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地报复。”
“那就好。”季信端起酒抿了一口，“都怪我任性，给你添麻烦了。”
裴锡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夹烟的那只手托住下巴，学着他刚才说的话，“都下班了季律师，你就不能不谈工作了吗？”
季信赶紧咂咂舌，又闷了一口酒，“行，聊点别的，就聊师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