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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解释

小说: 清宫:不见青海头 作者: 檀木娃娃 字数:2037

  阳光透进窗格子将房间打亮,微微刺痛着一夜未闭的双眼。烛台上还残留着丁点火苗,熬到最后,灭了,慢吞吞腾起两抹青烟。内院一向很清静,只有早起的雀鸟在房檐上蹦跶叫唤。

  咚咚咚,有人轻扣房门,是巧素的声音,唤着小姐可起床了?

  这是第几次了?好像是第三次吧?我不去理会,将头埋进被子里,装睡。好半会儿,那头传来声响,带着强硬的态度,容不得人不做选择。

  是揆叙,他说:“若再不开门,便撞了。”当真是个无赖,没读书人的半点姿态。

  起身,移至房门口,将木栓移掉,开了门,一时静谧。

  晨起的太阳未有火候,月白长衫轻且薄,然揆叙额头却有丝丝汗水浮出。

  说话没了底气,我问:“站了很久?”

  揆叙似有一肚子的火,僵着脸:“从第一次叩门,你没应声开始。”

  我把头压低,如同犯了事,等着被骂。忽听得揆叙轻叹一声,手抚上我的半边脸颊,虽是责骂的话却委实好听:“瞧你眼圈黑的,一夜没睡吧?脑子真是越发不顶用了,就知道糟蹋自己。”

  心头有丝丝暖意,我抬头看他,勉力一笑,问:“揆叙,你不怪我吗?明明嘴上说把你当知交,却连腿好了这事都不告诉你。”

  他掐着我的半边脸,淡淡的笑,淡淡开口:“所以,我是来听解释的。”

  揆叙拉我进到房间的桌案旁坐下,指了指手上拎着的食盒,语气如一开始想要破门而入的强势,说:“不过在这之前,你先给我吃完粥跟包子。虽然冷掉了,但必须吃完,怪你自己不早把门开开。”

  我压下声,甚是委屈:“明明自己不说有带吃的,我怎么知道,又怎么早点开门?”

  揆叙眉眼一挑:“你说什么?”

  我咬了口包子,笑得谄媚:“我说冷掉的好啊,我就爱吃冷的。”

  揆叙掩住笑,看着我将冷粥冷包子吃完,看着我擦干净嘴打了个饱嗝,看着我喝着热茶拍肚子,继而正色道:“那么,该听解释了。”

  我将茶杯放下,想了想,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酝酿半晌,方才开口:“其实我昨儿个就想同你说了,告诉你我的腿前些天已经完全康复,告诉你我想等到圣旨下来后,离开京城。”

  啪,白瓷盖应声落地,碎得七零八落。掩不住眸子里的讶异,揆叙直直地看着我,丝毫不顾脚下的残骸,皱眉说道:“离开京城!?怎么又有件事瞒着我?”

  我颇为厚脸皮:“不是说了,我本想昨儿个告诉你的吗!?别人不告诉就告诉你一人,不算瞒。”

  揆叙施以白眼,没好气道:“所以,就我一个人知道?”

  我别开眼,讪讪一笑:“其实……这个……你应该是第二个知道的。”

  破碎的瓷片相互碰触,发出清脆的声响,揆叙一脚踩在上面,俨然一副兴师问罪:“第一个是谁?”

  我弱弱答曰:“穆景远。”

  “啪”一声,脚上力道加重,有块瓷片被弹到了墙边,揆叙咬牙切切:“原来,我还不如一个洋鬼子。”

  我赶忙解释:“穆景远是同我约好一道离开的,自然知道这事。”

  揆叙应声站起,双手撑在桌案上,漂亮的眸子惊恐诧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事,比出根手指,指着我的鼻尖,激动道:“你居然跟洋鬼子私奔!?”

  我:“……”

  不得不说揆叙有的时候格外固执己见,同他解释了好半天,才终于相信我与穆景远只是单纯的结伴而行,绝无奸情之说。

  屋外有声响,是巧素提着木桶给院子里的花草洒水,偶尔看看屋内,神情不定。

  “嗒”一声,揆叙将白瓷杯扣在桌案上,看着杯子里的水纹转了一圈又一圈,忽的抬起头说道:“你要离开京城,是因为……九爷他们?”谨慎的模样,生怕犯了忌讳。

  本不欲瞒他,我坦然开口:“对。”

  揆叙轻叹,摇着头,些许无奈:“未免太过严重了,我想着,你迟早会同他们和好的。如何不能让一步?”

  抿了口,茶水偏凉,嗫嚅半晌,方才偏过头,我不答反问:“本就知道往后会有更大的血雨腥风,远远离开不该是明智之举?”

  揆叙看着我,弯下眉眼,笑得淡然,仿若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不轻不重,不温不火。他说:“不过是胜者为王败为贼,为何不赌一把?以命相搏,倒不枉人世走一遭。”顿了顿,指尖轻点,一下两下,又道:“何况,输赢未定。”

  “会输的。”我不忍看他,别过眼,目光所及是屋外石竹叶上蘸着的水珠,透进阳光,一阵明亮。近似呢喃,轻声说着:“会输的,那样的结局实在太可悲了。”

  水珠滴嗒落下,渗进土里。耳边是揆叙抿嘴轻笑,玩笑般的口吻:“你个乌鸦嘴,也不念叨些好的,像是日后飞黄腾达,妻妾成群什么的,听着多讨喜。怎的一口咬定会输?该罚。”话毕,伸手在我脸上一掐,没有平日里的一半力道。

  终是水色弥漫,抬手挡住,掩于袖口之下。我怯怯地说:“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结局是什么,我早就知道了。所以,那么凶险的路,请不要再走下去了,停住吧,拜托,停住吧。

  我听见牙齿撞击的声响,听见自己的声音响在耳侧,颤巍巍,带着哭腔:“那些浮华虚名到底有什么好,以命相搏是自以为有多帅气?!为什么要争,为什么不能安稳地生活?!会输的,揆叙,真的会输的。我不想看到你们落得那样的下场,所以,求你了,揆叙,停手吧,让他们停手吧。”

  心头早有一个伤口,被无情的现实狠狠扒开,流不出血,却疼到骨髓。命运正一步步顺着安排好的足迹悄然临近,残忍地,生生地,将人玩弄于鼓掌。末了,记于后世,玩偶般赏玩,评点不一。

  时间啊,慢点,再慢点。我最重要的朋友们,我希望他们一直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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