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人的桃花眼离得太近，看不真切。我就这样睁着眼睛，忘了抵抗，心里想着胤禟是有多气，才会做出如此行为。
唇上一热，他温柔吸吮，没了方才的狠烈。
惊慌间，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我挣扎着推开，恼火道：“你个疯子！”
桃花眼溢出笑，几许意乱情迷，凉薄的唇沾了半点腥血，轻笑地说道：“真贴切。”
我说不上眼下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只觉面上发烫，该是恼到不行吧。视线避开他的唇，落在了他的肩头，想着要让他离开，便说了重话：“便宜都占了，九爷该满意了吧。”
他的肩头微微一颤，半晌，道：“你是这样看我的？”
我没回答，耳边依稀听见有下人在叫唤着，嚷着要开席了。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竹勺，下逐客令：“九爷快到前院去吧，免得人找。”
胤禟脚步未动，就这么站立着，明紫色的衣摆被风吹起一个角，他苦笑，整个人都垮了下来：“如今想来，你是从未将我们放在心上，不过一句胡乱话，都能抵过从前种种的情分。”
他问：“你说，我是该庆幸还是该感到不幸？”顿了顿，眼睛瞧向院子里的一株月季，仿若没了气力，轻得几不可闻：“我怎么到现在才看穿你？”语气像是问着人，又像是问着自己。
踉跄几步，终是拂袖远去，没进了拐角处，消失不见。
我想，我跟他们算是真的完了。眼前水色一片，克制住不让它流下，半咬着唇微微打颤，心里想着，罢了，罢了，没什么好难过的，这本就是我想要的。情之一字，看得太轻，伤人，看得太重，伤己。不重不轻，不温不火，什么都看淡了，也就没事了。
有麻雀停在栏杆上，圆鼓鼓的脑袋想着什么，大胆地蹦跳到我跟前，看看竹勺子里水，又看看我，忽然谨慎快速地啄了几下。我一动，它吓得扑翅飞走。
巧素从厨房给我拿了些饭菜，开口第一句阻止了我的暴行：“小姐，再浇下去，这株石竹就要淹死了。”
我回过神，才发现盆子里的水没出了泥土，快要浮出沿子边。赶忙端起将水往外倒，却一个用力，咣当落地，毁了整株石竹。
巧素吓了一跳，神情疑惑，问：“小姐你真是想杀了它啊？”
我哭笑不得：“手滑。”
她推我进了房间，嘱咐我用饭。没有先前那么饿了，我随意扒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撑起头，看着桌子的一角发起了呆。
收拾完屋外的残骸，巧素进到屋里，发现桌上的菜几乎没动，有些不高兴：“怎么只吃这么一点点？”
我没去看她，依旧盯着桌子角，说：“饱了。”
她不信，进至跟前，看了我一眼，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弯下身子惊恐道：“嘴唇怎么破了个口子？”
我被吓了一跳，方才连自己都忘了嘴巴上还有伤，经她一讲，倒开始疼痛起来。眼前忽的闪过胤禟近在咫尺的面容，顿时有些讪讪。
我放下撑着头的手，不动声色道：“磕的。”
巧素狐疑了下，背过身，去柜子里拿药，嘴里嘀咕了一句，说得太小声，听不清楚。直觉若是问了她只会让这个话题越加深入，当即打住。
药擦在唇上，刺痛剧增，我挥着风试图减缓些势头。巧素收拾着药瓶，嘴巴开开合合，却没说一句话，有些嗫嚅。
我打量着她，问道：“有什么事啊？嘴巴动个不停。”
巧素看向我，半晌，怯怯道：“方才九爷离开途中，奴婢看见他面色极为不好，奴婢想，是不是……跟小姐吵架了？”
我面色一沉，说话的语气些许不善：“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九爷他们。”
巧素皱起眉头，着急道：“不过是吵了架，过些时候总能和好的，我跟家里的弟妹们也会吵吵嘴，但是过些时日回去，他们又会和我亲了。小姐先前不是也和格格闹过，后来不也好了吗？！”
我说：“这次不一样。”
她问：“怎么不一样了？”
我勉力笑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看着她，轻声说道：“这人呐，就是因为沾这个，顾那个，才会活得不自在，倒不如没心没肺些，把什么都看淡了，才好没牵绊。”想离开的时候，才好说走就走。
巧素默然。
闷热的天气惹得人睡意连连，实在受不住了，便想靠在桌子上小憩一番。还没找着个舒服的姿势，就被巧素唠嚷着赶到了床上。一沾枕头，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天色渐暗，隔着半透的纱帐，隐约可见有两个人伏在桌案上，一人研磨，一人执笔，细声嘀咕了句话，继而下笔在纸上描绘开来。描了会儿，忽的停住，似是觉得不对，转头又向身旁的人讨教。一来二回，声响大了起来。
我被吵得彻底清醒，本想起身，但觉得这样会扰了他们的思绪，于是掩在纱帐后，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萱宁说：“不好，不好，这款式太旧了。”
揆叙说：“可我额娘就挺爱这款的。”
萱宁恼火道：“现在是要看我额娘欢喜不欢喜，怎的变成你额娘的喜好了？”
揆叙不以为然：“总觉得差不到哪里去。”
萱宁辩驳：“那你欢喜穿月白长衣，就觉得别人也会欢喜？”
揆叙思索片刻，道：“总觉得也差不到哪里去。”
萱宁：“……”
我瞧着有趣，想着要继续听下去。门口却传来脚步声，巧素端着盘枣泥糕闲步走进，眼神瞥了下床这边，嘴角抿出笑。我觉得她定然看到了我在偷听，顿时有种心虚感。不过一想，与其被她当众拆穿我，倒不如自己厚着脸皮掩盖过去。
于是，翻起身子，装作刚醒，半打着哈欠道：“吵得很，还让不让人睡觉。”
巧素过来，撩起了纱帐，眼神看穿，没说破，只问：“小姐睡得可足？”
我嘟着嘴，得寸进尺：“要是没人来吵我，我还能睡会儿。”
揆叙幽幽传来一句：“都睡了两个时辰，再睡都成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