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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儿戏君如戏狗,巧言辩出三分赢

小说: 鸣凤来朝:十里杨花待君归 作者: 千墨君 字数:3002

  却被慕容不予嘲笑:“好歹你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接下来的几场却是更为无趣了,都是一下小门小派的弟子在演武台上以三脚猫的架势打来打去,有些性子古怪的还非要带上面具打斗,其结果是面具一开场就掉了,最后两人撕咬在一起,极为不堪,二十几场下来棚下的人几乎走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几个不幸地被安排在这一日最后的几位名门的小弟子们在苦苦等候。

  皇帝强撑着看着了无趣味的几场比试,干脆支起桌子让覃翁端了厚厚一叠折子来批,皇后则说着嫌台上日头大,由裴亓京陪着往一处空置的演武厅内午睡去了。

  一路摇摇疏影,皇后的步子似乎有意放慢,身边也没有任何侍女陪着,裴亓京分外小心地搀扶着,却听她道:“你应该知道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吧。”

  她指的是谁,她当然知道。

  那日她将真相告知皇后时,皇后虽然震怒,对之后的调查却分外上心,抽丝剥茧后所还原的真相,让她不得不相信,只是缺少一个低头的契机。

  “您要去吗?”裴亓京低声道:“烛领主,他在丙申的偏厅里。”

  皇后停住脚步,似乎是想了一阵道:“不去了,还是去歇息吧。”

  又道:“那日吩咐你查的萧妃的事如何了?”

  “娘娘有紫薇水镜护体,亓京无法透过‘天问’来换取她的身世。只是,您要问的那件事,陈萱的确没有说谎。”

  “什么……”皇后忽得痛苦地捂住心口,整个人娓娓地蹲到地上,脸色发白,似乎旧症又复发了一般,裴亓京忙取出随身带着的药丸,让她干吞下,好久才缓过来。

  裴亓京愧疚地跪在地上,眼眶微红:“是亓京的不对,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您的,您的病情自元妃病危那日起便又严重了好几倍,万万不能再受刺激了。”

  “没事,他们还年轻……这件事,也不能怪她,毕竟路途颠簸,赈灾又劳心劳力,孩子没了,也不能抱怨什么,本宫这点还受得住,受得住。”皇后艰难地扶着墙站起来,眼神里显然多了几分悲怆和懊悔:“那日我就极力反对高炯让晋王去赈灾,本宫的孙子就这么送在这个冬天,本宫绝对不会轻易饶过高炯!”

  “婶娘,莫要动怒。”裴亓京小心翼翼道。

  “去瞧一眼那孩子罢,上回我都没好好瞧他一眼。”皇后深深吸了口气,紧闭的眼角流下的泪埋入水粉遮盖不了的岁月的沟壑中,这些年,她真的老了,本来坚硬的心,一点点柔软下来,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喏。”年轻美丽的女子其实鬓角也微微有了一两根白发,她早过了嫁娶之年,也早没了闺阁情思的心,她还活着,大抵只是为了要一个答案罢了。

  ‘天问’位于裴府最机密的天机阁后的‘轱辘密室’之中,乃当初制作紫薇水镜之时剩下的一点边角料打磨而成的一块玉石,通人性,说人话,无所不知,但每使用一次,便会消耗发问者的寿命,且发问者必须身上流着裴家的血脉,也就是当时制作这块玉石的明帝谋士裴楷的后代。

  到了丙申厅门口,正厅内的人皆已经散去,有小厮在打扫地上散落的瓜子果壳,裴亓京看了眼在门口踟蹰的皇后,进去问了声又出来回道:“娘娘,下人说烛领主——灵公子还在里面,还有一个书生陪着,您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呀,皇后娘娘,小生这厢有礼了。”乌夙没头没脑地从厕厅闯出来,正急匆匆地要赶往演武场去,见皇后脸色不佳,便从袖中取了一瓶乌默默的小瓶:“此药乃我祖传秘方,娘娘快服了,对您这心脉郁结之症有奇效。”

  皇后一头雾水:“阁下是?”

  “小生乌夙,您先拿着,我得走了啊。”乌夙把药往裴亓京怀里一推,也不行礼,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此人是谁?”

  “乌夙……乌夙……?”裴亓京闭眼沉吟一会儿,才想起正午前湖廊之上也曾遇着他,杨琼认出他便是那日救回元妃的神医。

  “回婶娘,他是那日救回元妃娘娘的那个书生。元妃醒后您也醒来了,他说您的病没什么大碍,所以便没有来瞧了。”

  “那他怎识得本宫?”皇后皱眉朝厅里望了望,依然情怯不敢入,这么多年了,她要如何告诉他,当初的杨家,为了躲避周朝的猜忌,明明有两个孩子,却选了他送入宫中,受尽折磨,生死不知。

  “婶娘,您和灵公子,终究是要相认。”裴亓京垂着眼睑道。

  “那也不是今日,走罢,让本宫再想想,要如何向他开口。”皇后已经挪动了脚步,身后裴亓京微微笑:“亓京从未见过您这样。”

  “本宫怎样?”皇后取了那瓶中的药丸吃了一粒,一瞬间心脉气血为之一清,滞涩之感全无了,“果然是神医。他方才是要做什么去?”

  “他?”裴亓京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皇后说的是乌夙,道:“看着急匆匆地样子,似乎也是要上演武场比武?”

  “走,看看去。”独孤皇后哈哈大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看起来不会半点武功,也要上这修罗场上送死吗?

  乌夙在别人看来的运气却是也不好,到他的时候恰轮上青山派张津最得意的大弟子枫轶,此人乃是张津视作亲生儿子一般,从小带大的弟子,虽说天赋不高,但后天勤学苦练,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的高手,虽不算顶尖,但在这一下午的人中,实力大抵能算上这二十个人的总和。

  枫轶为人正直忠厚,在武林中也是出了名的,他见对面来了个不会武功的书生,忙大声问道:“阁下那位,你是否是带你们家壮士前来的,麻烦还请他上来,比武就要开始了。”

  “这位兄台。”乌夙装模作样一揖,“我便是那位壮士,哈哈哈。”说完仰天长啸三声,摆了个白鹤亮翅的招,右手挥了两下:“请。”

  枫轶犹豫了下,赤手空拳地就出招了,他丝毫感受不到一分此人的修为,若是上了兵器,非得给打残了不可。如此想着还是赤手,顶多误伤了后伤筋动骨,也不至于伤人根本。

  乌夙哪管得了这许多,一把折扇一展,见对面人冲过来,一溜烟地绕着演武场小跑起来,枫轶追了两圈后,骂到:“阁下如此不厚道,你可知若是对面的出了招,你得回招,若是抵挡不住,承让于我便可,何必如此!”

  乌夙跑得欢腾:“这也是轻功的一种,你若是追不上我,那也是输了于我!”

  场下一片喧嚣,老江湖们也都大笑不止,纷纷道:“这也是个奇人,活了这大半辈子,第一次见演武场上一个追着一个跑的。”

  唐肃礼有些坐不住了:“这位少侠,你如此不合此次比武的规矩,老夫看你全无武功,还是下来为好。”

  帝后二人也在溯天台上看得瞠目结舌,杨广饶有兴致地托腮看着这耍猴一般的比试,又想起了乌夙那日在雨中狠狠摔了一跤,不禁莞尔。

  萧颍饿得有些虚,又往口中塞了两个蒸饺,这蒸饺坐的也太干,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时,才发现那演武场上的是乌夙。

  只是旁人所见的乌夙,如遛狗一般地溜着枫轶在整个演武场打圈圈,而萧颍所见,却是乌夙摇着扇子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

  只有枫轶一人,在绕着演武场转圈。

  至唐肃礼喊停预判乌夙取消比试资格之时,乌夙一折扇打在枫轶头上,枫轶颓然倒地,轰然一声,台下又是一片哗然。

  却听乌夙道:“盟主大人,乌夙未曾戏弄与枫大侠,我鞋底是沾了朱砂而来,你若是说我戏弄于他,请您亲自来瞧,这台上是否有沾了半点朱砂?”

  台下哄然大笑,有人高声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孩儿,如此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轻薄于青山派,是怕日后被寻了仇,所以特意让自己末了还要出一回丑?”

  乌夙微微阖目,似乎有些疲倦,慵懒道:“出丑?那还烦请裁判上来一看。”

  裴亓京走下溯天台,绕着演武场一周,每一寸地都细细看了,的确没有朱砂的痕迹。她转身冲闭目养神的乌夙道:“烦请阁下抬一抬脚,让我看看,是否真的沾了朱砂。”

  乌夙鼻子里笑了一声,缓缓抬脚,那鲜艳的红色分明细碎地掉落下来星星点点,的确,才一挪动就如此,更不要说是绕着演武场飞奔,除非此人轻功卓越,快得让这些朱砂根本无暇掉落,才有可能如此。

  真是如此的话,枫轶的确输得不冤枉。

  裴亓京不敢自己定夺,将唐肃礼请上来一同商量后,唐肃礼也大惊,的确,除了他轻功出神入化的这一种解释外,的确找不出第二种来,也的确没有第二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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