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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3章 复映苍台上(12)

小说: 蒲鱼它会流泪了 作者: 力水心 字数:2107

  洛爸爸洛妈妈去世的第三天,洛媛媛的舅舅、舅母从乡下赶来了。洛爸爸是独子,父母去世的又早,整个丧事就由洛媛媛的舅舅全权办理了。

  洛媛媛这几天一直跪在父母的棺前,她茶饭不沾,下肢跪的没了知觉。

  她是个不孝女,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她是有罪的。

  但是,她不恨自己,也不怪自己。事已至此,再多的怨恨与责怪都已无济。

  有人会觉得,这个孩子真是没有心的人,他们想为她的父母叫声不值,或叹一句悲哀。不知是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冤孽今生养出这样一个孩子。

  诚然,没有人会去理解与体会。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咬着牙,吞下满口血水去勇敢承担自己惹出的罪孽又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实。

  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或之一辈子,她都将背着这个叫做罪孽的壳子,艰难地向前爬行。

  有人说,那是苟活。

  洛媛媛笑了,苟活也是一种活法,可她,还算活着吗。

  待到几年之后的某一天,洛媛媛不再疑问了。

  那个时候的她回头再看看如今的自己,不难判断如今其还算是有半个灵魂的生物,然而那时候的她,才真是死的无魂。

  那时的她,终成一只真正的蒲鱼,匍匐在海面之上日复一日的漂浮,苟延,残留。

  她前方无家,后方亦无根。

  洛媛媛从灵柩上抬起头,双手落在膝上。此时的眼睛是没有魂的球体,它无法聚焦,它好似不管用了。

  即便是她睁着双眼,即便是她看到了日出日落,看到了灵柩前的人影浮动。可是,她怎就看不清他们都是谁呢。

  月月和波波可怜她,来给她送一杯水,可是她刚对上她们的眼,就听到惨叫连连随后跑出了门。

  洛媛媛面无血色,眼睛像僵死了一般转也不转,真是太瘆人。

  只有小白不会怕她,但是他被吴爸爸拖走了。那天,他身上穿的孝服被吴爸爸撕烂后,整个人被捆在家里他想尽办法也出不来。

  洛媛媛穿着一身孝衣,披着长长的孝巾蹲坐在灵车的最后。

  洛家来北城生活了十几年,洛妈妈平时也对邻里街坊接济不少,可是最后来送行的人却屈指可数。

  这个城虽然算发达,可是终究难免封建,去世的人据说有人抬送才会走的安稳。

  洛媛媛还记得当年小白母亲去世时是有人抬灵的,但是洛家没有人抬灵。人们一听这一失两命就吓的老远,唯恐粘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洛媛媛的舅舅找来一个要报废的拖斗车,拉着棺柩上路了。

  灵车走了半个城,一路惹了不少人驻望。

  那是一个多么冷清的人家,去世了一双都没有个哭灵的。

  入土填花,墓碑上刻下两人的名字,成了再也不会散的鸳鸯。

  洛媛媛对墓跪了三跪,扣首三次,木偶般跟着送灵人上车了。

  去的时候棺木在眼前,回的时候亲人入黄泉。洛媛媛站在车尾,把着车栏杆,迎风看着那越来越小的墓碑,心碎如泥,不知是什么在替它跳动了。

  有视线打在洛媛媛的脸上,她侧头迎去。只是在那一秒,冥冥之中身上就生出了一股力,那股力掌控了她的思维,让她想也不想的跳下了车。

  行走的车带着惯力,跳下车来的她难免又摔了一个大跟头,孝巾都摔掉了。

  她抬头,那缕视线已跑远,她爬起来瘸瘸拐拐地跟上去,几日滴米未进的她跑的呼吸要断掉了,眼前黑黑白白地闪烁。

  抱着一兜子零食的薛开拼了命似的跑进了北郊别墅,刚刚他只是看见那车上戴孝的人有些眼熟,好奇心带他跟车连走了好几米。

  等那人终于回了头,他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脚却没来由地一滑吓出一身的冷汗,紧接着跑的连滚带爬。

  那个孩子平时看到他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现在更甚,那双眼睛像看到了仇人一样分外血红,一副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的模样。

  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可偏偏吓的他心头狠颤。

  边走边回头,幸亏把她甩掉了。薛开拍着胸脯,缓了几口气,才推开别墅的门。

  那些人还在斗牌,一连打了三天也没有决出个胜负,作的整个别墅乌烟瘴气的。北侧的窗前站着一个人,那是这栋别墅的主人。

  那主人不知在想什么,一天也不说一句话,似乎他自有一寸净土,任凭旁人怎么闹腾,都无法扰到他的天地。

  有人真想踏足那块土。

  一个女孩走上前从薛开的袋子里掏出一瓶啤酒,刚喝上两口就开始借起了酒醉,像蛇一样慢慢往那主人的身边逶迤,靠得越来越近,在半米之处,忍不住痴呆呆地看着那双俊眼好久,她羞羞涩涩,想矜持又不得不去主动。

  薛开将食品袋子放在濮瑾瑜旁边,干咳了两声。濮瑾瑜抬头,还未完全近身的女孩不舍地退开一寸距离,濮瑾瑜的脸色平静,可是她的心还是有些惊。

  “老大,你和我说实话,你和那个胖丫头什么关系?”薛开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胳膊擦了一把头上的汗。平时懒散惯了的人突然有些正经,让旁人都跟着竖起了耳朵。

  “没头没尾的说些什么,出门遇到鬼了?”濮瑾瑜拿起一罐酒拉开了环,递给薛开让他缓缓气,薛开没有接,他张了张嘴,有些话已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从小一起长大的孩子,话总是不用说的太多,对方就已然明白。

  “你认为我会是一个和孩子弄得不清不楚的人么?”濮瑾瑜喝了一口酒,回身从袋子里抽出一瓶饮料换下了那女孩手中的酒,女人喝酒他真是不喜欢。

  脸色绯红,酒不醉人人自醉。只是这样一个举动就差点将那女孩的眼泪催下来,她急忙把那被换下来的酒扔到垃圾桶,这辈子也不会碰酒了。

  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进来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孩,那身衣服不太贴身,衣襟拂着脚面,袖口宽绰可见肘臂。

  她虽然身形圆滚,可是步子极轻,像一缕魂直直地飘到了濮瑾瑜面前。她眼睛灰暗,面无血色,不曾有过的幽怨终于一同聚在了眼窝里,她就那样仰着头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看的他放下了酒杯,看的他脸色越来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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