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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复映苍台上(11)

小说: 蒲鱼它会流泪了 作者: 力水心 字数:2458

  也许,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理解洛媛媛。

  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孩子,能懂得什么是爱呢。

  爱情这两个字写起来简单,理解起来也容易,可是要说懂得,即便是花甲入土之人也怕是不敢点头。

  所以,洛媛媛也从没有说她对濮瑾瑜的感情是爱。

  她说,是魔。

  只是初遇时撞的一个踉跄,矮小的个子还不及他的胸膛,就是那样一抬头,她拳头大的小心脏就满了。不需要他行动,无需他言语,她就已被摄了魂魄,成了一只有足的幽灵。

  她寻找,跟随,她心跳,留恋。

  日日夜夜的盼望对洛媛媛来说早已不是痛苦,而是一种生活的寄托和期望。心里满了,活得似乎也有了奔头。

  他是天上星辰,她是地上浮尘。浮尘可以眼望天上星,星辰怎会来染地上尘。

  她本以为她与他也就如此相存模式,这辈子都不会有何改变。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来了。

  那北城公园的相遇,虽说是她苦苦追寻的结果,可是他确有揽她入怀的举动,确有允许她依偎沉睡。就算是他只把她当个孩子,但是她认真了。

  如果曾经是一个孩子在绘梦,那么现在她便要将那梦搬到现实来。

  人心都是贪婪的,请不要怪她。

  洛媛媛和洛爸爸说,她想买一件最漂亮的衣服参加同学的聚会。濮瑾瑜是她的同学么,不是,那是她痴迷的人。

  她说谎了。但她不是有意的,因为除了小白她还真不知该如何去和别人谈及濮瑾瑜。

  也许,这个的愿望太过简单,洛爸爸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洛媛媛开心地笑起来,许久没有叫一声“爸爸”的她,搂着洛爸爸一声声叫的又娇又甜。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笑的越开心,洛妈妈哭的就越伤心。

  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想不到洛妈妈的心里积压了多少苦,那种咬掉牙往肚里咽的滋味是洛媛媛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痛。

  她好想对母亲说,有苦有痛就该发泄出来,女人活来一世,何必将自己活得那般压抑呢。可是她没有说,因为老天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那个周末,洛爸爸果真遵守承诺带着洛媛媛去北城最大的商场买衣服。

  让洛媛媛意外的是洛妈妈竟然也关了蛋糕店要陪他们一起去。从来没有看过母亲化妆的洛媛媛走几步就要回头看看洛妈妈,她好像不敢相信那个漂亮的妇人是自己的妈妈,更不敢相信这副模样的自己真是她亲生的女儿。

  洛媛媛长大了,她自觉的打开后车门准备坐上去,可是洛妈妈却把她叫了下来。洛妈妈坐在副驾驶上和她招手,拍着自己的腿示意她来坐上去。

  就这样,她这么大的孩子又像小时和父母出去游玩时那样坐在了父母中间。洛爸爸一路都很沉默,即便是洛媛媛挡了他的倒车镜他也会轻轻摸摸她的头。坐在旁边的洛妈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眼睛又哭红了,努力维持的妆容有一点晕花。

  他们出门的时候是下午一点,从商场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洛媛媛买到了一条粉色镶钻的裙子,她也没有想到爸爸这次会这么大方,一条裙子竟舍得甩出十多张老人头。裙摆略蓬到脚下,可以遮住她胖胖的小腿,她满意极了。

  齐刘海遮住了眉毛,短发刚盖过脸颊,粉粉的公主裙映着粉嘟嘟的脸,那双一直被人忽视的漂亮眼睛笑得眯眯的。她牵着爸爸妈妈的手在商场里蹦跶了一圈又一圈,好像第一天发现她竟然是如此幸福的娃娃。

  洛妈妈说天色晚了,想一起吃个晚饭。

  洛媛媛摇头,她看看自己的手表,濮瑾瑜的派对就要开始了。

  为了遂洛媛媛的心愿,洛爸爸启动了车子,洛妈妈倚在车边一直看着天上的星星看了好久才上车,她心事重重不知是对何不舍。

  手里又冒出了汗。

  不知为何,随着车子的前行洛媛媛的心开始越来越慌。

  不是马上就要见到他了么,她不该慌的,她的衣服已足够漂亮,他今晚会看到她的,没有人会笑话她的。

  她心里一遍遍在叮嘱自己,可是这腿、这身体偏偏就像淘气的娃娃一般,她越想去控制,它们就越不受控制。

  洛妈妈在身边发现了她的异样,问她怎么了。洛媛媛抬头对上妈妈红肿的眼,她摇头说没事,可是眼皮怎么也跟着跳起来了。

  整个下午都不怎言语的洛爸爸突然开始责怪起洛妈妈来,责怪他不在家时她是怎么伺候的孩子,给女儿搞成这副鬼样子。一句话点燃了洛妈妈的火,她嚎啕大哭,毫不让步地一句接一句地埋怨洛爸爸。

  洛媛媛的耳朵开始嗡嗡直叫,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只看见洛妈妈嘴巴一张一合,那眼睛是两口止不住的泉。她想抬头去给洛妈妈擦眼泪,可是怎么眼睛也不好用了?

  只觉得眼前劈来了一缕极光,它将世界倏然点亮,又瞬间黑暗。白与黑是两个鲜明的反词,可是在此时却又如此相同。

  也是那个时候洛媛媛才知道,白到极点之后原来是和黑暗一样的,它们都让人什么都看不见。

  有警车在鸣叫,有人在砸车窗。外面不知发生了事,人声鼎沸乱成了一团。

  洛媛媛睁开眼,黑暗之中有人递来一束光。她顺着那缕光爬出去,回头看到自己出来的地方如一个穴,又像是一拱桥。可是那穴不是土扒的,那桥也不是石做的,而是一个男人和女人搭成的。

  那个男人和女人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在危难来临之时相互搂在一起为那娃娃撑起了一个空间。生时的一切埋怨和不甘,竟在死别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相拥。

  洛媛媛扑通跪倒在一边。

  围观的群众不禁掩面而泣,她们内心里似乎都在埋怨老天爷,让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来接受这个现实,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急救室的灯灭了,门开了,推出来的人白布盖了头。

  站在医院走廊的洛媛媛睁着大大的眼睛掀开白布看看妈妈,再看看爸爸,他们睡着了。她抬头看看医生,再看看护士。世界无声了,每个人都成了哑巴。

  他们都是坏人,没有帮她叫醒她的爸妈。

  她放下白布就往门口跑,跑出医院,跑到大街上。她伸手拦车,车子都吓的远远的。她就像是一缕鬼魂在街上飘,她的头发被血打成绺,裙子挂着一滩滩的红,她的脸惨白如纸,嘴唇和脸一个颜色。

  没有车载她,她还有一双脚。

  不知哪里来的那股蛮力,她奔着那个方向跑的不会停歇。那里是濮瑾瑜聚会的地方。

  跑碎了她新买的鞋子,脚背磨出了血,薛开口中的西郊别墅到了。

  是不是聚会结束了?

  她拍打着门栓,一遍遍喊着濮瑾瑜的名字,怎么都没人应。

  洛媛媛蹲在别墅门口,蜷缩成一团。她哆哆嗦嗦地不知在和谁念叨,六月走了冬天就来了,媛媛好冷,真的好冷。

  月亮下班了,星星也睡觉了,天空有一个地方开始发白了。

  洛媛媛低下头,脚上的血干涸了,和身上的血一个颜色。她有些迷糊,她分不清哪些是爸爸的,哪些是妈妈的,哪些是她的了。

  身上有衣服落了下来,洛媛媛抬头对上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小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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