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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无声碎玉打凄凉

小说: 妃逃不可,落难帝姬要倾国 作者: 静女其姝 字数:2264

  冬去春来,时光仿佛漫长无尽头。桃花谢了又开,粉粉白白,一簇簇写尽了妖娆。

  玉华亭旁几树桃花开得正好,有微风徐徐吹过,落花簌簌。景美,却不及亭内风景来得雅致。

  亭中二人相对而坐,各自执着酒樽,却不饮,只看着另一旁独自弹奏的人。

  一双玉白的手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微微有些瘦削的手指,却不失灵动。琴弦仿佛在他指尖有了生命般跃动,还是带着些微的痛楚与悲伤,还是一如既往的彻骨的凄凉。

  “他一直都是如此么?”澹台凌将酒樽轻轻放下,转头看向对面的澹台南。

  澹台南不疾不徐轻啄一口酒,等着清冽的酒划入咽喉,一丝微微的凉意,令他清醒了几分。“总是经历过些什么的人。”

  澹台凌无声一叹,转了话题,“九哥,卫王来访一事,可有头绪?”

  澹台南轻笑不语,转头看向一旁只顾弹琴的男子,“玄机,此事,你如何看?”

  玄机手中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连琴音亦未有丝毫起伏,“该来的,躲不过。”

  “那依你看,是好是坏?”

  “可好,亦可坏。”

  澹台凌一口将酒饮尽,起身走至玄机面前,一把按住琴弦,再拨不动分毫。“别卖关子了,你如此模棱两可,九哥许尚能懂,我可不是你这般,不懂这些所谓的禅机。”

  “不得无礼。”澹台南出声制止。

  玄机倒是丝毫不介意澹台凌的冲动,只朝着二人微微笑了笑,那笑意几分凉薄,几分寂寥。“是在下之过。依在下看来,卫王来访,其因不过有三,晋安公主是一,炫耀国威是二,挑起纷争是三。而卫王的为人,想必君上比我清楚。晋安公主虽是其妹,却绝不会成为他出访的唯一理由,而他虽生性狂傲,然卫国近年休养生息,单纯炫耀国威只怕也并非其风格,那么最可能的,便是第三种了。想必此次他来,定要挑起几国纷争,如此,于他卫国才有利。君上觉得如何?”

  澹台南自始至终只是淡淡的笑着,不时饮一口酒,神色始终未变。此刻听到玄机反问他,倒像是忽然才想起似的,“啊,玄机分析得不无道理,那么,卫王来访一事,就全权交与你吧!”说完转眼,看向亭外的桃花,优雅的笑,“这桃花开得甚美。”

  说罢起身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二人。

  玄机有些哑口无言,略一思量,却又是苦涩一笑。这位年轻国君还是非比寻常,竟然试探自己,还不知不觉让自己成为他的臣子,而他,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

  而澹台凌,确实十分不解,这样的事,不是应该交与他吗?为何如今,交与一个外人,九哥他,就这么有信心?

  “希望你,不要辜负君上的心意才好。”想了想,澹台凌回过头,看着玄机,意味深长。

  “君上如此抬爱,在下岂敢辜负?”玄机双目沉沉,面容淡若秋霜,手指微微一动,那那琴音便丝丝缕缕流泻而出,这样的琴声,配合着春日里应时而开的各色花朵,有一种别样的美。

  洛云坊西侧的二楼雅室里,有人闲倚危栏,半侧着身子,伸出一只手拨弄着面前的珠帘,涂着蔻丹的玉白手指柔软的拂动,在水晶玛瑙串珠里更加显得纤巧白皙。珠帘相撞发出丁玲的声响,清脆如同谁跳动的心房。

  云娘轻轻撩开纱幔,远远看着那倚着栏杆的人,一半身形隐没在夕阳淡金色的余晖里,整个人仿佛超脱一般的纯净明晰。想了想,云娘正想放下纱幔轻轻退出,却听那人柔和的声音,“什么事?”

  云娘走上前,“姑娘,他来了。”

  那只手蓦然停下,珠帘的声音有了起伏,随即渐渐沉寂,只有轻轻摇晃着的帘影,硬生生将外头的落日光晕打碎,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影子,跳跃着。

  “让他进来吧。”

  “诺”。

  身后响起一串沉稳的脚步声,念未回头,背对来人,远远眺望着西山上那一轮落日,身后的珠帘仍在轻轻晃动,斑驳的光影温柔落在来人的脸上。瘦削的面庞,清朗的眉目,干净的长衫。她不用看,也知道那人一成不变的装束,永远那样悲悯而哀伤的眼神,她不喜欢那样的眼神,一点都不喜欢。

  “找我何事?”她率先开口,实在是不喜欢这样沉寂的感觉,尤其和身后那个人在一起时。

  问出这话,她似乎听见身后那人呼吸窒了一窒,气息微微有些紊乱。甚至,她能够听见那人努力平复平复的心绪。

  “我来告诉你,一切都按你的计划进行着。”玄机深深吸一口气,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心间隐隐的痛,这痛蜿蜒一路,只增不减。

  念唇角扬了扬,只是依旧不回头,开口时声音微冷:“是啊,一切都在计划中,本该如此的。”

  “你真的要这样做?你真的开心?”他眉头皱着似乎从未舒展,此刻他的神情尤为痛苦,像饮了鸠毒一般的难熬。

  “为什么不呢?念的脸隐在光影中,从玄机的角度看去,只觉得遥远难触,那薄薄的鼻翼勾勒出的弧度冷硬而清晰,坚毅而端庄。“眼看着我的复国大计就要成功了,眼看着我这个公主的使命就要完成了,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她声音里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自嘲。

  玄机却清楚的听见了,他那么注意她,她的声音,她的面目,她的一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你觉得,卫郑两国,真的就甘愿任你摆布?”

  一句话,念猝然回身,力道太大,一时间扯掉了眼前的珠帘,那些晶莹的珠子叮叮当当落了一地,她的声音便在这一室破碎中响起,“你以为我处心积虑,筹谋多年为的是什么?若你不信我,怕危及你自己的前途,你大可以不必帮我,毕竟,澹台南很看重你不是吗?”

  玄机身子僵直,立在那里,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念,眼前的女子,熟悉而陌生,仿佛多年未见,她竟如此不信他么?他以为,竹马之交,多年情谊,他真心交付,即便不能得到相同的回应,也该是亲厚无比。可如今看来,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始终,连个朋友都不如啊!

  他微微握拳,一手抚向自己心口,那里蔓延着丝丝难耐的痛楚,像坚刀慢慢的凌迟,清晰又绵长。

  他终究难以承受这样的伤害,衣袍拂动间,人已决然而去,那是他,恋慕一个人十八年,最后的自尊。

  念怔在原地,看着满地碎珠,有些挣扎着弹起,又不甘的落下,像极了一个人深藏的心事,难以提及。她终究,伤了他,纵然不忍,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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