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蛇愈来愈靠近，林衾玦已经有被咬的心理准备，却发现一个身影霍然出现，拿起树枝把它彻底地推入坡底。然后引用健臂帮程落晟把她弄了上来，过程皆是顺畅无比，不需要多么繁杂的程序。
而这样，却更显得他们刚闹出的戏简直可笑即幼稚。
匆匆地喘了几口气，她站了起来，发现此处已被赶来的同学们和班导包围。看着眼下的程落晟捂着溢出血丝的手臂，想说些什么，却被班导怒火腾腾的声音给彻底地打断。
被她训了些话语，她就立即安排同学们下了山，准备离开森林，也不忘地打电话给救护车，好下了山可直接送程落晟去医院。
而安栀兮一知道他受伤，立即陪伴在他身侧，辅助他下山。
所以她最终还是无法把担忧的话语给倾诉出来，就在那犹豫和倔强的边缘，滞留成终憾。不是同一道的，注定是背道而驰。他们不会再相遇，不会再并肩走过这踽踽年华，不会再对彼此相视一笑，像最初的模样。
他们现在所紧紧握住的，仅有破碎的流年，复不回的曾经。
黑暗已渲染天际，人人各自都捧着手电筒走下山。在光影交错间，她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安栀兮担忧得快流出泪水的模样，不禁扯唇一笑，心间感受的仍是余韵不断的疼痛。
“我们所认为的理智、成熟，在情字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同时也会蒙蔽我们的视线。不是神明，我们不会预料铺陈在面前的是什么样的路途，就像一场舞会，教会你最初舞步的人却未必能陪你走到散场，曲终人散就真的会散，没有谁会真正地留恋你。”
不知从哪来听过的一句话，此刻林衾玦却觉得此话验证了她面对爱情的模样。
无意地瞥向旁边，赫然是赵城的身影，不禁一愣，他在她身边多久了，怎么她没发觉到。而他此刻，也罕见地没戴上他的耳机，他的碎发不羁地散在寒风中，有种说不出的邪魅。
看着他，她不禁唤：“喂赵城。”
赵城看着她，眼瞳蕴着细碎波光，却深邃得看不见底。无比熟悉的眸子，在人世茫海中她仿佛遇见过，但是真是假她已然无力再分辨。
“谢谢。”
这谢谢概括了许多，她知道他懂。就像当年程落晟给予她的陪伴和温暖，她也对那时的他说出一样的话，然后他抚摸她的头，是那夜见证了她的温暖一刻。
不料，赵城却抚摸她的头，如当年的程落晟一样。
她一愣，心中惊骇波涛，眼眶泛起红丝，在黑夜中却显得模糊不清。
赵城突然开口：“以后，不要这样了。”
接着，是一阵的沉默。黑夜显得寒冷，就像林衾玦从小到大对这世界所感受的，仅有冷寂。她曾那么孤单，也曾堕落，她不是个好女孩，却在面对情字中了多次伤害，依旧倔强地走过去，依旧是那样的姿态。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如果一份喜欢一直走不到终点，要怎么做？”
直到她被拥进一个充实的怀抱，林衾玦才恍然明白是赵城抱住了她，而心底深处的汩汩温暖，在这黑夜显得真实分明，让她学会不再挣扎，乖乖地依偎在他给予的温暖。
“那就停下你的脚步，不要再走。”
如果真的能那么简单的话，那该有多好。
——
走过漫漫年华，宛若走过层峦叠嶂，不顺心，已是最刻骨蜿蜒的印记。没有人会刻意地忘记那道深刻的痕迹，忘却了就犹如打了自己一巴掌，因为忘记了，就真的一无所有，那些斑驳的记忆、那些痛苦都飘零而去的时候，这个世界将只剩冷寂荒凉，没有了支撑，缓缓地枯瘦死去。
至少，对林衾玦而言是这样的。她的自尊有多高，对自己所设定的门槛就有多高，包括面对爱情。
以往她认为这些都是不切实际的、是遥不可及的，可现在降临在她头顶的时候，猛然发觉这负荷是多么地沉重疼痛。从始至终，她没得过什么，爱即使在她面前，也还是遥远，不是属于她的，终究不是她的。
自从过了那天的森林探游活动，时间还是不留情地流逝，日子还是得照着原本的姿态去过。
有几日，身为资优生的程落晟缺席了，原因可想而知，据说那植入在他身子的毒素因为没提早处理，造成伤口发炎以及严重发烧，所以得住院检查伤势。
因为心里的愧疚，林衾玦曾动过要探望程落晟的念头，可那日在生死边缘的情景仍旧历历在目。他们都道尽诉说了所有，可以说已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曾说过她恨他。
会带着这恨，全心贯注在这次的钢琴比赛中。
所以探望程落晟一事也缓缓地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淡忘，自从向班导申请参加钢琴比赛的资格后，她几乎是每日与赵城相伴，不休不止地练着钢琴。
今日也一样。
十月中旬的秋季仍旧凛凉刻骨，那风多了些僝僽，少了些幽然的芬芳。
而林衾玦弹琴键的双手也因为在这个季节开始感受到寒意，在热与冷交杂的矛盾，深切地感受着里头所带来的痛意。
可她从未停止过练习，从未。
旋律从下午到暮霭四溢不停地从她手中流淌，如潺水漫过，却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衰败的沧冷。
“先休息吧。”
在一旁作着曲的赵城霍然抬起头来，看向那头的林衾玦无奈道。零碎的琴音从他这里散出，这是作曲的迹象。
林衾玦缓了一口气，没有异议地点头，用手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她望向音乐教师的窗外，觑那飘落在天地的枫叶。黄昏的光芒掩映在其，透露着凄凉婉转的沧桑。
她的心，同时也溢出了淡淡的愁味。
“如果你想探望他的话就去吧。”
赵成霍然传来的声音让她一愣，旋即瞥过头，看着他手头下还未完成的曲子，眉宇一挑。
“作曲还顺利吗？”
转换话题的意味非常明显，她主动走去赵城身边，发现他钢琴上的曲子已经作了一半，有些零碎却字迹整齐、有种不明的雅致。从前她不会看懂这些高尚层次的东西，如今看懂了，却觉着有些悲哀。
学音乐，只不过是为了自己，不过是为她和他的关系可以得到匆匆的了结，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