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燚沉眸，手指微曲，力道决绝的扣动了扳机。
子弹没有射出。
易小森睁了眼，死寂缄默的冷眸低沉，灰蒙蒙的视线里凛冽如风，他扬起唇角，目光顿时戏谑又可悲。
董燚把枪递给了他。
易小森接过，抬直了胳膊，对准了董燚的心脏。
易小森:“知道么？你原本也可以活得很好的，只要你那时候没有栽赃我。”
“我易小森没别的什么本事，以牙还牙是底线，你知道的，我不怕死，没你们那么多顾虑，如果没有那七年安稳幸福的生活，你现在不会有命站在我面前。”
“你说上天眷顾我，是啊，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虽然到最后什么都没了，但其实已经足够了。”
“但是董燚，你呢？你觉得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够了么？你明明觉得不公平不甘心，为什么不再试一次？你不但放弃了，还偏要跟我赌运气，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今天死在了我手上，你就不是输给了我，你是输给了这个世界，因为它大获全胜的把你给逼疯了。”
显然董燚已经走火入魔了，鱼死网破而已，总比一个人孤独的沉陷要好。
院长的死就像一根导火索，把那些曾经被深深埋葬的，隐藏的，肮脏的，破败的一切都赤裸裸血淋淋的摆在眼前。
死亡在说，看，这是你这些年不开心的原因。
所以你杀那么多人有什么意义？
阿虎杀了院长，董燚要杀了易小森，等所有人都死光了，那所孤儿院也还是在那儿，毁不掉，忘不了。
有什么意义？
董燚咬紧了后槽牙，漆黑的眼珠子布满了血丝，满目狰狞，眼眶里却压抑了颤抖的湿热。
董燚:“你他妈的……闭嘴，开枪，开枪啊！”
易小森低眸，曲了曲手指，压动扳机。
子弹没有穿过董燚的心脏。
易小森讪笑，把枪又一次递给他。
董燚接过枪，抬臂，对准了易小森，握枪的手颤抖得厉害。
董燚:“你知道什么？“
“你没有资格劝我。”
易小森:“我没有想劝你，也干涉不了你的任何选择，我只是告诉你，过去所有的一切都过去了，你把自己困死在那儿，没有意义。”
易小森说完，董燚就笑了。
他咧嘴，露出一排整齐却稍显狰狞的牙齿，表情兴奋又痛苦，眼底的情绪支离破碎。
董燚:“别特么用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恶心我，易小森，你就是活得太好了，你不懂泥层里的生活，有多脏，多黑，你就是一不小心死在那儿了，尸体腐烂了，发臭了，也不会被人发现，你不明白这样的生活，你永远都不明白。”
渐渐地，易小森微眯了眼，翘起始终展平淡漠的嘴角，眸子有些发冷。
易小森:“所以呢？”
他沉眸，目光冷冽。
易小森:“所以呢？你还有别的什么办法么？”
董燚微愣，眼中蓦地恍然一下。
他狠狠的咬紧了牙，眯眼，对准易小森的额头，按下扳机。
没有射出子弹。
董燚:“当然有啊，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开心，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吗？”
“就是亲手，一点一点的毁掉一个人，当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你就会看到，那个人满怀希望的目光会变得混浊，声音会变得嘶哑，身体会发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逐渐死去，最后就会妥协，释怀，然后无条件的服从，变成一个傀儡，变成一只鬼，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存在。”
董燚把枪递给易小森，他接过，低沉的眸微抬了抬，深瞳紧缩，董燚这番莫名其妙的话让他下意识地皱紧了眉。
董燚见了，咧嘴笑，朝易小森走近了一步。
他一边看着易小森，一边把手伸进衣兜里，片刻，摸出了两张重叠在一起的照片。
董燚将照片举到易小森的眼前，故意把两张照片分开，生怕他看不清细节。
易小森的视线落在那两张照片上，漆黑深沉的眸子宛如定格一般，煞白的脸像猛然间覆了一层霜雪般的冰冷。
他淡抿着唇，拿枪的手一松，地上哐当一声，枪掉在了脚边。
照片上的人，是苏野。
没有穿衣服，被绳子绑在床上的苏野。
她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镜头，没有哭，也没有光，仿佛早已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