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最正常不过的早晨,醒的晚也只是因为没睡饱一样,竹心院在今天变得格外安静与和谐。
好像竹心院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最平凡不过的了。
舒谭本来在天色还朦朦的时候醒了一次,看见了趴在床边的荷田儿,觉得身心还有些许疲累便又继续躺着,没想到躺着躺着就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候。
太阳光从窗外漏进来,给屋子里祛了一股霉气,舒谭掀开被子,鼻息努力动了动,觉得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只是空气里那股子陈旧味儿终是掩不了她离开这里已经几个月的事实。
她本不该再出现在这里。
竹心院好似牢笼,束缚了她想舒展的翅膀,捆绑了她的自由,在这里,她每天能见的就只有府里的女眷,尽管她们老是对她耍心眼。
就不是个舒服的地儿啊。
舒谭心里一番感叹,正巧一抬眼,就看见了荷田儿端着热水从外边进来,两人四目相对,荷田儿眼里少不了自得一番。
“小姐看我时候掐得准不准?这热水一好我就知道小姐该醒了。”
“哼,德行。”舒谭懒得搭理她,这人成天倒是挺贴心,就是话有点多,舒谭有时候想静会儿,都得先生气,吼她说闭嘴。
“可舒服些了?”荷田儿将拧干的帕子往她手上丢。
舒谭左右动了动肩膀,是舒坦些了,万事就没有睡一觉治不好的,何况是那几个低贱的老妈子的缠打呢?
“还有些疼。”可伤口上,皮肉绽开的口子里还是少不了些疼痛,只不过脑袋就完全好了,想什么事儿倒都很清明。
舒谭正想再开口喊早食呢,却被荷田儿突然的凑近搞得猝不及防,想一把推开,女生之间哪能离这么近?却被荷田儿的一手狠劲儿给摁住了。
“外边可站着五六个便服侍卫呢,而且,今儿我去膳房里找饭食的时候,听到她们说,昨儿个晚上打你的那些老妈子,今天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就不见了人影。小姐,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舒谭刚擦好脸,指尖摸了摸起了干皮的脸颊,然后无知地摇了摇头,她真不知道。
果然,生活在古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儿,整天就没一会儿是闲着的,很明显,舒谭昨日惨遭凌虐,现在还不想动脑子。
“爱谁谁去呗,除非点名让我去死,他们爱干嘛干嘛。对了,今儿早上吃什么啊?”
这话一说完,舒谭见荷田儿的脸色就更怪了,没忍住开口问:“怎么了?”
只见荷田儿似戏里的旦角要死去一般的表情,可怜戚戚,心中苦楚,舒谭正要嫌弃她恶心呢,这人就已经含泪离去了。
怕不是被下了傻子药,让她给喝进去了吧。舒谭一半惋惜一半激动地这样想。
可直到荷田儿再次回到屋里,带着四名柴火侍女和一桌的精美饭食出现在舒谭的眼前之时,舒谭才知道,原来刚才荷田儿的表情已经收敛了许多。
猜猜她看见了什么?
那是万和楼的水晶包子、玲珑虾饺、清汤牛肉汤饼、橘子饼、万和豆浆、水鲜肉丸、八宝稀饭!
这还只是她叫得出名字的,因为平时去万和楼的时候也没带多少银子,不敢让小二上太多菜,就连唯一一次能胡吃海喝的机会——与谢兰远告别的宴席上,她就因为先前喝了一杯李子酒而昏昏睡去。
眼前的这番对于舒谭这个吃货来说的繁荣景象,已经不能让她控制得住自己的表情,就连自己周身上的伤也都在此刻愈合无痛,未穿鞋袜,光着脚就来到了这山珍海味的桌前。
其实舒谭很想拿着筷箸就此开启美好的吃喝生活,可她还是在筷子距离那水鲜肉丸距离仅有一公分的时候停了下来。
带着点脑子,歪头问身旁的人:“这谁弄来的?”
搞不好还真验了那句话,越是充满诱惑的,越能轻易将你置之于死地。舒谭可不想因为一桌子美食而英年早逝,毕竟传出去,可能哀伤的人没几个,笑死的倒是一大堆,有些丢脸来着,是以最终还是没有被这食色给诱惑。
嗯,舒谭,你变了。
“你们先下去。”荷田儿这一声儿,像极了自己就是丫鬟老大的语气,干净利落,威武霸气,诶,不是,这怎么让人觉得不对劲呢?
几个小妹妹倒是很听话,说走就走,顺便最后一个,还把门给关上了,舒谭这才敢直勾勾地盯着那桌子上的美食看。
“小姐,这些,都是……”
“怎么了,连话也说不明白了?是吃错了药啊,还是犯错了病啊?”
“说了小姐肯定想不到,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吩咐了万和楼,一大早就送过来的。当时还怕这饭菜凉了,连炉子也都搬进了院子里,阵仗大着呢。”
舒谭不知怎的,她一听到“太子”这两个字就头昏脑涨,一股气压在心底隐隐难收,缓了好一会儿,舒谭才又活过来,心中难免啐谢兰棣一口:你怎么事那么多呢,搁得我这心上好烦!
又再重新看一眼刚才还在满世界冒着热气、香气撩人的饭菜,顿时没了心情,这菜也失了颜色、丢了原来的香气,在舒谭眼里,就好像满桌的癞蛤蟆,看得她恶心又膈应。
“撤了撤了撤了,难吃死了,看到就烦!把窗子开大点儿,把气味都散散,影响我卧床静养。”撩了撩衣袖,又光着脚往前去双手把门打开,大喊了一声:“拿着这些饭菜给我滚!”
影响人心情。
那伙万和楼的侍女见舒谭这幅脸色,也都不敢违抗,立马进了屋里来将才抬进来的饭菜又原封不动地抬了回去。
舒谭走到窗子边将窗子开到了最大,使劲将屋里的空气往窗外扇了扇,这才觉得这会儿能安心地呼吸了。
回到床上,舒谭黯黯开口:“想来那些侍卫和那婆子,也都是太子干的了。”
屋外日头渐大,五六月正绿的长高节儿竹子在院子里造出一丛静谧,鸟雀左右横枝地乱跳,晃得竹叶好似风不曾停过。
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在舒谭心中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