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杉一站上讲台，脑子就跟水洗过，手捏着试卷，全身直打哆嗦。底下的人注意到他的反常，小声讨论起他的异常，这直接导致他的紧张升级。
“开始念吧，刘杉同学，”语文老师站他身旁，鼓励道，“大声点。”
“小刘放心飞，我们永相随，”高个子以手比成喇叭状高喊，其他人看了眼这个，又看了眼那个，纷纷姨母笑。
高个子不管不顾，带头用力鼓掌，泡面仔也加入了进来，其他人跟着哗啦啦鼓掌。
刘杉望着后头的空黑板，空落落的心被一股力量给填满，那一瞬间，似乎全世界的人都在给她的梦想加油。
“亲爱的密斯先生，我是……”刘杉鼓舞勇气，像一只从茧里挣脱出来的蝶，用尽全部的力气读，他的声音轻又细，还微微颤抖。
这篇作文的题目是写一封信给《装在套子里的人》中的主角。文如其人，刘杉看起来呆板不爱说话，骨子里的冷幽默全埋在作文里。
台下的人认真听着，不时捧腹。高个子更嚣张，好几次直接拍桌子，直到一回头，看到语文老师充满杀气的目光才稍稍收敛。
刘杉战战兢兢读着，一读完，手心积了一层冷汗。
“牛批！”高个子站起身带头疯狂鼓掌。刘杉低着脑袋，不好意思紧低着脑袋，往座位上走。
“我们有请他的同桌，喜提鸭蛋的这位来说说，这篇作文好在哪里？”语文老师站上讲台，客气说道，“我看他听得很认真，来吧。”
“好在哪里我说不出来，”高个子站起身，摸了摸后脑勺，认真答题，“反正就是很好，非常好，特别好，我的同桌就是坠吊的，别杠，杠就是我对。”
语文老师：……
讲台底下的笑声似鞭炮此起彼伏。高个子这说话口气，一听就是刘杉骨灰级的粉丝。一节课在笑笑闹闹中度过。
第二节课取消了课间操。高个子开心地捧着篮球喊上泡面仔和其他几个好兄弟跑下楼去打篮球。他篮球打得一级棒，刘杉课间上厕所时踮起脚尖偷偷从窗口朝外看。
篮球场上有好几个人，可他一眼就看到高个子，那一瞬间，其他人都沦为背景板，只有他身上发着光，充满蓬勃的生命力和爆发力。高个子一打篮球像换了个人，一改往日的涎皮赖脸劲，认真又专注地传球扣球，然后娴熟地三步上篮。围观的女孩子一个个跟鹌鹑似，红着脸尖叫。这样的桥段刘杉只在青春剧里看过。
他从小体弱，任何运动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类似于酷刑般的折磨，体育课更是噩梦之首。他曾遇到过一个变态的体育老师，一上体育课不是跑步就是蛙跳。每次上完体育课后的好几天，刘杉肌肉酸疼不止，手和脚都抬不起来，上下楼梯都是种酷刑，身上也臭烘烘。
老话常说搞锻炼可以长寿，如果一直这么痛苦，刘杉情愿少活几年。
高个子与他正好相反，他从小就有运动细胞，任何运动一学就会，一练就精。
两个人像两条平行线，一眼看上去，毫无交集，但凡事都有例外。
刘杉从高个子房间里还看到滑板和其他的球类，他那么高，跳上滑板转圈圈一定帅呆。
刘杉看着操场上的尖叫声，想着高个子那出色的外形，高考考一个三流大学，毕业后哪怕找不到工作也能回去继承家业。他爸据说是某建筑公司老总，专门搞投资，全国每个市都有他家的产业。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大，有人是天选之子，生来家境优渥，外貌出众，哪怕不努力，也能轻易实现普通人打拼一辈子都达不到的财富和高度。
刘杉暗自唏嘘了几句，来到镜子前看着自己那张贫穷的脸，叹了口气，然后从水龙头下鞠了一掌心的水扑脸上，凉意席卷全身，头脑清醒了不少。已是十月下旬，白天太阳还很大，但没什么温度，阳光一晒暖墙壁，风一吹，就凉透。
刘杉自小体弱怕冷。他的校服昨晚被高个子强行拿去洗了，还没干。今儿来学校穿的还是他的校服，据他的观察，高个子囤了起码有十套校服，每套校服近两百块，刘杉夏装和冬装各买了两套，他个子小，买的是S码，穿上去，有点大。
高个子买的是L码，刘杉穿身上，像穿一个大麻袋，直接盖到膝盖，裤子也把球鞋全盖住，肥硕臃肿。
刘杉脑海里想起高个子每次穿校服从不拉拉链，披着外套，里头随便搭个短衣，双手插裤兜里，走路带风，同样的校服穿他身上，才有青春独有的少年蓬勃朝气。
刘杉低着头走回教室，孙梅眨巴着一双求知欲眼巴巴地看着他。
“学委，”刘杉还没从座位上坐定，孙梅躬身往前递上一盒小饼干，“为了感谢你昨儿教我做题，我请你吃小饼干，嘻嘻，这是我自己做的。”
孙梅是通学生，上完晚自习十点多，她走路，到家差不多十一点。还专门制作小饼干，这得熬到第二天，刘杉从小到大，没收到过女孩的礼物，有点不知所措。
“学委，你别愣着，尝一口呗。”孙梅见刘杉没什么反应，不甘心地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他后背，“就一口。”
刘杉像受到莫大惊吓，全身一抖。那模样，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噗～”孙梅捂着嘴，笑了起来，她还没见过男孩子这么胆小，这回看到，觉得有点新奇。
“学委，有没有人夸过你可爱？。”孙梅真诚问道。
刘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我要夸你了，你真的好可爱，嘻嘻。”
刘杉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刚想回过身，孙梅急哄哄地拉住他，“学委，你别急，我还要找你问问题呢？”
“哦哦哦。”刘杉迷糊地又回过头。
孙梅从没见过这样拘谨的男孩子，笑得花枝乱颤。
高个子抱着篮球从教室外头走进来时，一眼就看到刘杉在跟其他人打闹，他心里头不是个滋味，有种自己的玩具没经过同意，就被别人拿去玩的既视感。
然后，所有人听到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