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百里垣在前面疾步行路，我犹豫少顷，当是时从后面快迈了两步跟上去。
估摸是近来与人相处多些，我愈发懂得如何读人面容神色，且十次有七八次都是准确的。如今我看百里垣眼中一派沉寂，面色比眼神更沉寂，通常这种情况不是心情不佳便是装作心情不佳以求得思慕女子的宽慰同情。而依着百里垣的脾性，他心情如何大都会体现在脸上，装模作样的本事也大不如唐胥，是以很没有入梨园的潜质。除此之外，倘百里垣他生了一张同唐胥一般的皮相，那我怕是分辨不出他们二人。倒也难怪我之前会忍不住调戏于他，百里垣这个人，他同唐胥实在有八九分的相像。
我不太明白百里垣他做什么会心情不佳，方才虽碰着了几位没甚见识的刺客刺杀他，但左右我也被带累着一道刺杀了一回，胆小如本姑娘我尚没这样颓然，他着实没多大必要与他们一般见识。
大约意识到自己走的快了些，以至我有些跟不上，百里垣身形稍稍一顿，停下来候了我片刻。待我近得身前，复替我重新系了系狐裘上垂下来的衣带。手指抚上我的耳畔，勾了勾唇角弥漫出笑意，带着些许苍凉意味。我睁大眼睛仰头看他，心下发紧。
他果真就是把我当做他妹妹了。
在四师兄尚没将自己作死的那个从前，五师兄时常下山和貌美姑娘们花前月下，名为花前月下，听着分外雅致，分外有情趣，其实不过拣个有清凉月色的地境花大把银两哄姑娘们欢喜。所谓花前月下，实则是月下花钱。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天底下所有美好的景致并不如它看上去那么的美好，理想是绚烂的，现实是残酷的。那些俗套戏码的背后往往更为俗套。因此我们应该珍惜当下所拥有的。譬如百里垣他一直以来把我当做他妹妹的这个事，这是件忒隐喻的好事，好歹他还没有拿我做他那未出世的女儿酒酒，这样已很不错。由此可见，我在他心中的地位还是挺高的。那就是没有地位。虽然不是很愿意相信从五师兄身上归结出的沉痛道理，更沉痛的是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我不信，不信也得信，于是乎就信了。
换种角度想一想，百里垣他这一辈子自遇见流扇起就过的甚悲催。虽说民间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一说法，可如是那流水不只无情，还再接再厉的摧残冲漱落花，这落花就不免忒惨淡了。显然，百里垣身为落花的日子过的不止惨淡，而是惨绝人寰。回想起来，我更觉他命运之悲惨令人难以设想。想必流扇之所以央我织一场没有百里垣的梦境，权是为着不再杀他一杀。好不容易得以圆一圆梦，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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