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六年，腊月，旱情肆虐直抵京戢。天气干冷，大雪闷了整个隆冬也未降下半分，直至次年正月，方见初雪。
亦或许是托腹中幼子的好福气，自兰若胎气渐稳，太后便成日里尽命人送些药膳食补，皇后亦是如此，故使得兰若体态愈发福重，氅衣华服自是裁了又裁，更了又更。
几个月来，皇帝亦会来承乾宫，可每次皆只是寥寥数言便黯然离去。待她更是不温不冷，也就尚存着相敬如宾的那抹淡淡情谊。
可自恪妃薨逝后，兰若一瓣心香，潜心修佛，交杂心绪便也沉淀许多。
正月初雪，甚是难得，兰若邀了秀芷到园子里赏雪。途径倚梅园，二人便留在亭里品梅吃茶。亭外飞红似锦，满园梅花开得繁盛。
兰若不禁念起过往，抬首含笑道：“秀芷妹妹，你还记得从前咱们同瑛玉姑姑一齐来此处折梅吗？”
秀芷放下茶盏，亦抬首向梅林深处望去，浅笑道：“还记得那日我见姐姐被皇考恪妃奚落，便忘了自己身份，替姐姐抱不平。”
兰若回神品了一道茶，转而轻叹道：“真正是时日如飞，转眼间已过三载了，回想那时咱们同瑛玉姑姑在一起淘气，现下甚是怀念。”
“是阿，这恍恍三载，那园中旧事竟如昨日一般。”秀芷垂首，嘴角划过丝若有若无的轻笑，却亦随之叹道：“真不知那日我哪里来的胆子，就算以我如今份位，顶撞恪妃皆是以下犯上的罪过。”
她放下茶盏，接着道：“可份位再高又能如何？那恪妃还不是说没就没了？”
兰若心下暗叹，恪妃之死致使她心结深种，万般哀思涌在心头，却只能提帕轻拭眼底道：“是阿，分位再高又如何？”
秀芷却辗而笑道：“老话说的倒是极妙，衣不如旧，人不如新。皇上有了姐姐，三载盛宠皆是枉然。”
不知何时，亭外扬起如絮软雪，洋洋洒洒染白了梅花枝头，就衬着那大簇嫣红愈发娇媚，亭内案旁焚炉生出丹桂香烟，徐徐袅袅，暖暖地熏在面上，明黄浣纱帐帷搭在亭檐上，隔天避日。一时间亭里亭外竟恍如两重天地。
兰若似是如梦初醒，又似是着了梦魇，只允自叨念道：“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秀芷见兰若如此，便在一旁以帕饰面道：“姐姐这怎么了。”那素帕之下神色朦胧，却令人胆寒。
兰若抬首看了看秀芷，只强颜笑道：“无大碍，只是觉得心里恶心。”
秀芷切声问道：“如此月份，怎还会生孕吐？”她一侧首，那旗头上的烟青色流苏亦随其微微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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