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七
我倚窗看一只燕子归来。
杨柳吐新枝,暖阳融冰雪。春天终于还是来到,江南桃红柳绿的春。我将额发高挽,在眉心点了一朵梨花,寂寂盛放。
真是寂寞啊。岁岁年年人不同,最怕花开。
我的手心里没有依恋,却有旧痕。稀松错落的掌纹,叫那一日的琴弦扰乱。
北辰月,无运无途,这是你的宿命。但是如今呢,如今掌纹已错,谁能再看出你的命定?
窗台上坐了个黑衣的少年。他冲着我笑,稚嫩的明媚的笑容。
“喂,女人,你做什么哭?”
我会哭么?哪里来的眼泪。
我伸了手指去拭,果然摸到眼角干干的,没有眼泪,没有伤心。
“连玦,你若是再戏弄我,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扔吧,”少年双臂一展,瘦弱的骨骼,眉目含笑,“我又不害怕。这样的高度还难不倒我。”
“是,难不倒你。那你怕的是什么?”
“我怕……”他眼中黯然了一下,随即又嘻嘻笑起来。
“我怕你真的把我扔下去啊。”
我叹了口气,把他从窗台上拉下来。少年十三岁,却已经和我一般高。比起两个月前,他已经平和了不少。我仍然记得我初见他时他眼中的愤恨和防备,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我遇见连惜是一个偶然。那天大雪,我应了云碧的要求,去一个大户人家的寿宴上献艺。我带着清蕖和谢娘一起,外带着赶马车的小厮。那户人家倒是风雅,宅子建在城外数里,远离世俗喧嚣,据说周围十里都是那一家的土地和产业。
我坐在马车里浅眠。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头撞到车上,我吃痛,一下子惊醒过来。清蕖连忙上来查看我的伤势,一边唤赶车的小厮。
小厮微微掀开车帘,风雪就涌进来。
“姑娘莫见怪,是小人的错。只是……”他又把帘子掀得开了些,清蕖骂了声“掀帘子做什么不怕冻着姑娘么”,他又连忙放下了,嗫嚅道:“姑娘……好像前方的雪地里有一个人……”
我抬手掀开帘子望了一眼,雪地里一抹凄艳的红。
我心里莫名而来不安。
“清蕖,随我去看看。”
“姑娘,风大雪大,让小厮去看看就罢了,万一……”清蕖的面色有些白,“万一那是个死人……”
我抬脚迈出了马车,顺手拿起了车上放的一把伞。赶车的小厮已经冻得双手通红,满头满身的风雪。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去车上坐一会儿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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