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你倒休吗？”
“我还得陪我爸复查。”
“我真看见了！蚌不高，刷一闪！”
“佟强，”韩冬很少叫我全名，“我够倒霉了，里外多少事！我妹叛变，我爸妈又病着，还有，那边儿也快叛变了，这会儿我再有个筋断骨折的，老韩家还指望谁？而且这地方，不是我说，风水不好。咱俩今年也走背字儿，要不然怎么老一块儿遇见不干净的事呢，所以啊，赶紧地，你也回家我也回家，在这儿冻着怪冷的。”
韩冬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灯泡忽闪得更频繁了，跟发电报似的，我进了门洞，堵在门脚的那些个砖还在，门在冷风下发出着轻微的声响，手刚触到木头，门就迫不及待地开了，与其说开了，不如说融化了，我跨过去时，没感到门坎和砖头。
门那边不是院子，也没上次的胡同，只见烟似飘带，雾笼轻纱，寻常街巷，三两行人，好像古装戏里的外景地。回过神时，正有对夫妇穿着长衫礼帽厚旗袍从我身边走过，可旁边着粗布衣的男人却留着清朝小辫，把碗浑汤水泼在街面上进了屋。一乘小轿过来，布帘里闪出半张脸，里边的女人头发盘得像鸡冠，脸上好似涂了霜。回身时，我差点儿撞上迎面过来的犯人，那犯人头发绑得像京剧里的囚犯，脖子上戴着木枷，手细得完以从木枷里抽出来，两个官差倒穿着四十年代的警服。狗还是那身皮毛，只是一路皱眉走着，气息奄奄地。往前走，但见这家玻璃窗里灯光昏暗，下一家窗纸后跳动的却是烛火的光，电线杆只有那么没来由的三四根，七歪八扭地站着，灯光发绿，还不如不远处的煤气灯亮。脚下的土路混着石头，前面的路面地震刚过似的咧着口。走到一户上了窗板的人家，地又是青石板的了。打更的分明敲了更，但没声，细想想，就连刚才那人泼下的水都是静悄悄打到地面。这半天，我没听到一点声响。
“哎，拍电视剧呐，这儿？”
--韩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还抱着馒头。
“你不回家了么！”
“我爸明儿下午才复查，我给忘了，”韩冬边说边四下里寻摸，“你刚才看见谁进去了？”
发小儿就是发小儿，关键时刻靠得住，不管脚下什么路，我踏实了许多，韩冬可能也觉得这里头太安静，歪头掏了掏耳朵，这当儿，怀里的馒头从塑料袋里滚下来，掉在地上，--咚--那是轻微的一声“咚”，就像手机在手里震了一下一样。
随着馒头掉落地面，青石板路也震了一下，震动就像石子掉到水里泛起的涟漪，在空气中一圈圈四散。煤气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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