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去，我就只有一个念头。
冷。
除了冷，还是冷。
就跟进了冰窖一样，空气是冷的，地面是冷的，就连手电筒的光仿佛都是冷的。
我没有抹牛眼泪，也没有开阴阳眼。但这宅子中的阴气已经浓郁到正常人都能看得见了。
李菁脸色也是变了又变。
正对着宅门的正堂，大门敞开。阴森森的月光下，影影绰绰。
院子中间的香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水缸。
水缸看起来有些年代了，外面一层裹着一层铜锈。上阖着木盖，木盖紧贴着水缸的边缘被封死，但盖子的正中间有一个硬币大小的孔洞。
见到这水缸，老爷子和刘瞎子皆是变了脸色。
这院子自从他们走后就没有人进来过，可水缸又是怎么来的？
忽的，一道鬼影自水缸里飘了出来，她身着古装，面目狰狞，下半身在缸中，似乎出不来。
“看样子是古代用来陪葬的侍女。”刘瞎子叹了口气：“也是造孽啊。”
老爷子则简单和我解释了两句。
这侍女应当是墓主的贴身丫鬟或者什么的，在墓主死了后，她也被强行埋进了墓里。
当然，是活埋。
为了防止侍女逃跑，或者破坏墓室。便将她们困在水缸里，再留个小孔，供她们呼吸。
美其言曰，让她们再多陪陪主子。
而这些侍女，要不了多久就会饿死，或者墓室没了氧气，活生生憋死。
她们的魂魄也只能留在这水缸中，无法离开。
极其残忍。
眼下这侍女被埋了不知多少年，魂魄无法离去，现在见了活人，怨气更是重了几分。
“哎，也是个可怜人，早早投胎去吧。”
一声金铃。
女鬼哀嚎一声，紧接着，刘瞎子点了一根引魂香，轻挥了两下，青烟升起，却在半空中散掉了。
刘瞎子皱起了眉头。
他又点了一根引魂香，但那青烟升到半空还是瞬间被吹散。
一连两次都是如此。
“引不了，墓主不想让她走，把引魂路给断了。”
刘瞎子沉着脸，折断了引魂香，却听那女鬼一阵惨叫。
引魂香为侍女的魂魄引黄泉路，墓主却死死不肯放行。侍女的魂魄以罐口为界限变得透明起来。
若双方继续这样僵持下去，她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
“瞎子我今天不信了！”
刘瞎子低骂了一声，折断引魂香，又摇起了金铃：“天有三光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金铃接冥，声作引，小小女鬼速速归来！”
却听金铃一连响了三次。
那女鬼已经探出了大半个身子，忽的一身惨叫，又缩了回去，魂魄更加透明了。她脸上的怨恨已经变成了哀求的神色，但刘瞎子也已经红了眼，准备和墓主硬碰硬。
只听刘瞎子嘴里嘀咕着什么，渐渐的，他的身形仿佛衰老了下去，眼睛蒙上了一层白雾一样。
爷爷见状顿时大喝一声：“臭瞎子，你疯了么！”
刘瞎子听到声音，猛地转过头来。我看过去，心里突突一跳。
他那双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泛白的雾层，吊着死鱼眼，竟真的像是个瞎子。
“臭瞎子，我知道你想给路三报仇。我也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爷爷狠敲了两下拐杖，语重心长说道：“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精力。”
确实。
先不说这种状态对刘瞎子会有什么影响。若因为他的失误导致那女鬼的魂魄消散，他必然要被记上一笔阴债。
死后，要清算的。
刘瞎子沉默了一下。良久，他收起了金铃，连带着眼睛也恢复了原样。转身走到了老爷子旁，定了一会儿才说道：“是我上头了。六爷，我没有法儿，后面就全交给你了。”
话音落下，却听身后女鬼一阵惨叫。
我怔怔望过去，只听一声闷响，封死的水缸忽的裂开一道极大的缝隙。牵一发而动全身，紧接着，整个水缸都崩碎开来，短短几秒钟，就成了一堆碎屑，而女鬼的魂魄也没了踪影。
“嘶...”
老爷子猛吸了一口冷气，面色严肃，沉声道：“女鬼的魂魄被打散了。”
示威？
还是不想让我们问到墓葬的方位？
无论如何，这都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墓葬里的东西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老爷子长长吐了口气，随即猛囁起了烟袋，两口下去，烟袋足足烧了有一大半。过了片刻，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一道道黑影在门外聚起来，探着个脑袋。
仔细看去，自然都是黄皮子。
“什么东西啊！”
李菁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她再怎么强硬，也还是个女孩子。被一群黄皮子盯着，贼溜溜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过，惹的她一身鸡皮疙瘩。
黄皮子进了门，乌压压的一片围在老爷子的身边。它们有的直立起来，有的拱着前足，但无一例外的，就是都在给老爷子作揖。
“辛苦各位仙家了。”
老爷子又是猛囁了两口烟袋，声音沙哑道：“麻烦各位镇住此地的鬼祟阴气，替我开个路。”
话音落下，只听黄皮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钻进了大开的正堂中。
我硬着头皮看了一眼正堂内，漆黑的环境中，黑影绰绰，不断响起撕咬、爬动的声音。
“九四，拿着阴鱼佩，跟我进去。”
待到过了几分钟，老爷子才动了身。我虽害怕，但还是强忍着恐惧跟了进去。
刚过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很熟悉，是尸臭的味道。
越是往里走，尸臭的气味就越是浓烈。
透过微弱的光，我看到房间到处摆放着散发阴气的物件，大多数都还带着土，是为冥器。只是这些冥器都被黄皮子给压住了，我耳边仿佛听到了骂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正堂的中央，太师椅上躺着一道人影。靠近后，我面色大惊，汗毛都炸了起来。
是一个老头。
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与其说是掉光，不如说是头颅腐烂了。他身上松垮垮的穿着一件黑色褂衣，垂着头躺在太师椅上，整个人软塌塌的，满是尸斑，显然已经死去了很久。
他就是尸臭的源头。
紧闭的正堂不通风，导致屋内的尸臭浓郁的可怕。
我捂着口鼻退了两步，爷爷则是静静伫立，随即用拐杖挑了挑老头子的头颅，想要看清他的模样。
但后者已经烂的不成模样。
拐杖轻轻一碰，就戳进了锁骨和脖颈中间的位置中，我毫不怀疑，若是将这老头子从太师椅上弄下来，会瞬间化成一滩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