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裴锡的办公室门口，季信踟蹰不前，紧张了半天刚要敲门，门却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来了？”
裴锡穿着黑蓝竖纹的西装外套，内衬和领带是黑色的，熨烫得一丝不苟。他神色如常，还是一如以往地严谨和端庄。就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季信微微埋着头，表情有些局促，怯怯地喊了一声：“师哥。”
裴锡垂目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侧过身，“进来。”
季信只能依言走进去。
“告诉我理由。”毫无铺垫，直切主题。
季信做了一下深呼吸，搬出之前糊弄廖臻的那一套，“没有什么理由，我只是想到更大一点事务所去磨练磨练。”
这一套说辞连廖臻都蒙不过去，怎么可能骗得了裴锡。
裴锡背身对着他，揉着自己的眉心，低声苦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告诉你……”
他指的当然是昨天在酒馆说的事。
“师哥……”
裴锡回过身，看向他的眼神挣扎又痛苦，“你真的连一次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从校园到社会，如今更是朝夕相处，他真的不相信季信对自己一点好感都没有。可想到昨天自己在醉酒告白后，季信仓皇而逃的样子，他心中又十分懊悔。
他竟然在清醒的时候还能继续昨天那个话题，这是季信没想到的。他的师哥曾是多么高傲的人，如今却甘心露出这样的表情。
“抱歉，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如果我发现你对我其实……”
“如果你早发现我对你一直怀着这样的心思，你当初是绝对不肯加入澜成的对吗？”裴锡强势地抢过他的话尾，定定地看着他。
季信攥着拳，咬了咬牙，“对。”
这个回答对裴锡来说犹如迎头一棒，他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字一句地说：“我不同意你走。”
季信的眉头皱起来，“师哥，我们都知道的，你最多也就能困住我一个月。”
“即便是一个月我也不同意！”他闭着眼，头垂在高耸的肩膀之下，突然低吼起来。
突如其来的强势态度让季信瞬间也有点窝火，“裴锡！我们就不能好好谈谈吗！”
裴锡猛地转过身，两三步上前就抓住他的肩膀，眼神悲戚，“那我们……”
‘叩叩叩’紧迫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深情，同时也把他想说的话也淹没在了嘴边。
“主任，有点突发状况。”吴桐隔着门，小声地喊。
裴锡闭了闭眼，松开手，半响，“什么事？”
“日本藤式集团的伊藤先生过来了，想谈解约的事。”
“什么？”
裴锡只是怔了一下，而季信却惊讶地喊出了声，“你说什么？解约？”
裴锡意味不明地看了季信一眼，还是走过去开打了门，神色庄重地看向门外的吴桐，“到底怎么回事？”
吴桐脸色有点窘迫，皱着眉，“具体不清楚，刚才一进来就说要找裴主任谈解约的事，现在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您快过去一趟。”
裴锡看了季信一眼，垂眸思索了半响，勾了勾领带正色道：“走，去看看。”
“我也去！”季信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迫切地跟了上去。
裴锡皱着眉，看着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顿了一下，冷淡道：“你不是刚才还铁了心要走吗？”
季信心中‘咯噔’一声，手指又紧了两分，“再怎么说我现在还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负责人，我有义务处理这种紧急事件。”
裴锡脸色终于舒展了一点，正要同意，吴桐却突然怯怯地开口：“可伊藤先生说只跟主任谈，不想有其他的人……打扰…”话罢，还担心地看了季信一眼。
季信的双眼一下变得有些空洞。裴锡看着他，看着那只紧攥着自己的手，在等。
“我知道了…”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让两人离去。
伊藤泷是一个人来的，来之前甚至都没打算打个电话预约。由此可见，他应该是很急，或者是很生气。
他看见裴锡带着助理从门口走进来，还没等对方开始客套几句，从西装的内侧袋中便取出一张支票摆在了桌面上。
“长话短说，这是违约金。我知道你们为了这个案子前期做了很多准备，既然是我这边选择解约，那么该对贵所的补偿我也在范围内做出了加倍。”
裴锡垂眸看着那张支票，提了提眼镜，神色庄严，“如果可以的话，伊藤先生能不能相告究竟是哪个环节我们产生了纰漏，以至于让您选择以高价违约金来终止合作？”
伊藤泷没什么表情，手指也静静地搁置在桌面上，他淡淡道：“裴主任误会了，合作我很满意，只有突然发生了一些特殊情况，我们不得不回日本处理。”
“既然是这样的话，您只需要在开庭时出席便可，解约却大可不必。”
伊藤泷目光一沉，“不用了，我已经决定好了。”说完他站起来准备要走。
“伊藤先生！”裴锡叫住他，隐约间似乎猜出了什么，“您突然解约是不是跟季律师有关？”
伊藤泷的脚步突然停了一下，他冷笑了声，“季律师的业务能力有目共睹，我对他没有意见。”说完摆摆手，推开门径直走出来会议室。
“主任……这？”吴桐踌躇了一下。
裴锡取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收下吧。”
吴桐这才敢上前去拿那张支票递给他。
季信还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但还没过十分钟就看着裴锡回来了，他有点急，上去就问：“怎么样？他为什么要解约？”
裴锡皱着眉，眼色有异地看着他，始终没说话。
“师哥你说话啊，他是不是还是想解约？那这个案子怎么办？”
裴锡叹了一声，越过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从身后拿出那张支票放在桌子上，“他什么都没说，直接付了双倍违约金。”
季信看着那张支票，脸上风轻云淡，心中却是鼓点激烈。
他一抬手，直接将支票抄进手里，狠狠说了句：“我去找他！”就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