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这便是我的苦衷！
我搀扶着母亲款款地向屋里走去。
屋中光线惨淡，摆设也很简单，除了必需的床铺之外，只有一张几案和三只板凳。
“老头子，快醒醒，咱们的女儿回来了。”妈妈欣忭地唤道。
“妈妈，别叫了，让爸爸好好休息休息吧！”我小声说。
我跪在了地上，骤然扑到了妈妈的怀里。
顿时，恬静的小木屋里便回荡起了幽婉的涕哭声。
妈妈用手轻抚着我的发髻，柔声问道：“孩子，你怎么了，哭甚么？在外面有人欺负你了？”
妈妈的洞悉，使我的哭泣变得更加强烈。
“哎——，妈妈一把不中用的老骨头也不能为你作主，在外面要是受气的话，就回来吧！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还是家里好啊！妈妈生活上再拮据一些，咱们的日子一样很好过的。”妈妈说。
我不愿让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母亲，再为我操心，眼眶中欲泄的泪水被强行掩了回去。
“女儿在一个很善良的大户人家干杂活，那位老太太和妈妈您一样的仁爱，可疼我了。哪里会有人欺负我呢！女儿是想您才哭的呀！”我悲泣道。有了伪装的理由，我哭得更加伤心了。刚刚回溯的热泪，又倾盆而下。
手掌阻截了泪水的流淌，惹了泪汁的金条从衣兜里掏出。末了，金子的光泽染在了妈妈的手心里。
接下来，又是掏人心肺的倾诉：“这是女儿在外面干活挣的钱，改天女儿到集市去，给您制件新衣裳。”
有人说，这是应得的补偿。
有人说，这是肮脏的幸福。
对此，我甚么都不想说，甚么都不想解释，我能做的只是用我的眼泪去洗刷我的羞臊。即便我知道这是永远都洗不尽的！
妈妈摇了摇头，说：“妈妈眼瞎，新衣裳，旧衣裳都无所谓。家里甚么都没有，十几年来真苦了你了。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挣个钱不容易，把钱好好攒起来，将来给自己制一套像样点的嫁妆，妈妈也就心满意足了。”
即便妈妈不是瞎子，她也不会认识这便是昂贵的金子，金条又送回了我的手里。
腌臜的果实还是要自己来吞噬，我的泪水不住地倾流。
那份世人不择手段所追求的高昂，被淡然丢弃在了地上，腾出的双手又环抱着母亲的腰。
“妈妈，女儿不要嫁给男人，女儿哪里都不去，女儿愿意一辈子都陪在您的身边，孝敬您。”我哀嚎着。
“静子——，爸爸的好孩子！””
蓦然间，听到了父亲的轻唤，我欣然扑到了床边。
端祥着重病不起的爸爸——
昏暗中，一个面无血色，满面褶纹，眼圈眍瞜，颧骨突出的脸庞静静地依傍在枕上。这诚然是已经没有了气息，等待着被细菌腐蚀的一具尸体。
对了，这也是我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