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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十 初舞

小说: 霓裳 作者: 泪至目始 字数:3080

  “铃铃……”

  伴着银铃清脆悦耳的响声,鲜红的绸子在莠儿的手中舞动着,像灵蛇,像火焰。握着稠布,一个夸张地旋身,带动了绸布的翻飞。一低头,一回眸,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却是勾人心神;一拢袖,一轻笑,人人都会的动作却格外的风情万种。时而轻移莲步,踩碎了一地的月华;时而舞动稠布,大红的缎子在莠儿手里是那般的耀眼;时而点着脚尖,脚踝处银铃叮叮作响格外合拍。

  洁如白玉的双手在眼前拢起,一点一点变换着手指的动作。双臂逐渐高举,右手在头顶处画着圈圈,左脚往后退一步,向左侧弯腰,甩出挽在右手的红稠。那六丈长的红稠甩向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随后又回到莠儿的身边。

  带着那条红稠莠儿在水月台上旋出一个又一个圆圈,圈圈圆圆,圈圈圆圆,水月台上似乎有几个红色身影,重叠,分开,重叠,分开……待缓过神来时,才发现莠儿早已在水月台中央停止了转动。

  莠儿一袭宽大的纯红色云锦霞衣,腰间是缀着细细长长的红穗子,顶部用南海素珠穿串,脚踝处的银铃在华灯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的银光,耀眼但绝不刺眼。所谓的水月台,是一块立在水中的圆形水色石台,石台的上表面被磨的光可鉴人,在石台外围的三个石灯是模仿江南有名的“三潭印月”,而这里却多了一个用途:投影,这也是为何刚刚看到了几个红色身影的缘故。

  *

  ——“睿弟,明日你便去城外禁军营上任了,让你与那群寒武莽夫呆在一起真是宽不了心啊。你我都是萧家的男儿,哪些地方不足的彼此都明白,朕既然将禁军兵符交予你,就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

  “沁月宫走水和莠儿中毒都是人为,朕将你派去禁军营一是磨砺你,二是让你暗里查办,禁军中的卫将军比皇城里的卫将军要好办事多了。”

  “再过些日子就是谷雨了,真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但在谷雨之前必须让朕看到满意的结果。”

  “睿弟……”

  *

  “睿将军。”钟灵出了水月阁,看到萧睿一人坐在玉阶左侧的石狮旁看着水月台出了神,便出声唤了一下。

  “什么?”萧睿晃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钟灵。

  “奴婢给睿将军请安。”

  “免礼,你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萧睿也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带有任何情绪。

  “回睿将军,奴婢给公主送药来了。”

  “怎么是你送来,苏姑姑呢?”

  “前些日子柳良人晋升为柳美人,苏姑姑与毓秀在侧殿里打点些物什说是明日送去贺喜。”

  “这是?”萧睿掀开药盅的盖子,棕红色的药汁让萧睿吓了一跳。

  “回睿将军,是些补血气的药。”

  “你下去吧,这个就交给我。”萧睿接过钟灵手里的红木盘子,摆摆手让她走。

  “是,睿将军,这药得趁热喝,凉了腥味大。”

  经钟灵这么一说,萧睿将药盅盖子合上,那浓郁的中药味里确实夹杂了些许腥味。“恩?吩咐下去,这水月阁未经传唤不准侍从进来。”

  “是。”

  打发了钟灵,萧睿从袖子里取出一根银针探了探,没什么变化,便下了石阶朝水月台方向走去。红绸飞舞,莠儿并没有停下来,朝着来人眨了眨眼睛便继续手里的动作。

  萧睿本不想扰了莠儿好兴致,看了看手里的药盅,无奈地摇了摇头,踩着高出水面半寸的踏脚石往水月台走去。

  莠儿见萧睿向水月台走来不惊诧也不停止动作,依旧挥舞手里的红绸,脚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减,只是那条灵动的红绸却时不时甩向萧睿。萧睿抬头看看向莠儿,无奈手里还端着药盅,只有躲得份。

  “呵呵,哥哥手里捧得是什么,都舍不得扔。”莠儿见萧睿一脸无奈的表情,收了手里的动作,跑到萧睿身边。

  “把药喝了,我去御书房这么长时间,你都没喝药吗?”

  “皇兄传你去什么事?”莠儿接过药盅,看着那棕红色的药汁并没有什么惊讶,直接一仰头直接喝了。

  “没什么,只是让我明日去禁军营上任。”

  “这样……”

  *

  夜,承乾殿。

  褪去了明黄外衣的萧炙此刻着的是最适合他的黑色,不同于龙袍的繁复,,没有张牙舞爪的龙纹,没有贵重的金玉挂坠,一袭黑色袍子宽大却很简单,纯色的衣料只有些许吉祥的暗纹。去了金冠,去了平日里锐利的眼神,此时的萧炙仿佛依旧是那个三年前的萧炙。

  大殿里空空荡荡,萧炙伏在小几上侧面朝着殿门,低着头不知在干些什么,莠儿轻轻地踩着平滑光亮的大理石地却仍然发出了声响。

  “莠儿来啦。”许是听到了声响,萧炙转过身,看向声源。

  “恩,”莠儿停下步伐,双手在腰间拢起,曲着膝婷婷地拜了一下。“莠儿给皇兄请安。”

  “我说过这些都免了的,莠儿。”

  “皇兄,为免落人口舌,有些还是不可舍的。”

  “傻皇儿,你是我辰汉最尊贵的公主,谁敢说你?”

  萧炙向莠儿伸出右手,清冷的眸子此刻里满是笑意,一撇红唇如罂粟一般鲜艳,三千发丝如瀑布散在身后,一袭黑色的锦缎袍子。莠儿看着眼前的萧炙,这个三年前乃至八年前的萧炙。

  “来,皇儿,到皇兄这儿来。”萧炙知道莠儿有些失神了,顺势把莠儿带进怀里,一点一点抚着莠儿的脑后的头发,自己向右倾了头,轻轻靠在莠儿头的左侧,看着自己的发丝和莠儿的混在一起,安静再安静……

  “皇儿真乖……”

  “皇……”莠儿回过神。

  “嘘……”长长的睫毛挡住了萧炙的眼眸,萧炙伸出左手的无名指抵在自己的唇上示意莠儿不要说话。

  “三年,就让皇儿把我给忘得这么彻底了,真该罚呢。”微微抬头,莠儿能够看到萧炙狭长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皇兄像狐狸,狭长的眉眼里总是透着一丝狡黠,睿智,精明;皇兄像罂粟,一袭黑色宽袍,时时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可是,三年了,回来了,那个像这个像那个的人变了,清冷取代了狡黠,好像永远永远都不会有温度了,明黄取代了黑色,好像永远永远都有不可攀爬的高度了。这样应该算是喜欢吧,就好像自己小时候喜欢一个玩具的那种喜欢,可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喜欢的玩具变了,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了,变得……变得不再是玩具了,还会喜欢吗?

  “想起来了?呵呵,我就说,我的皇儿怎么会忘了我呢。”白玉般的细长的手指滑过莠儿的面颊,柔软的指腹轻轻抚着莠儿的下颚。

  莠儿也不闪躲,笑笑地伸出右手,抚着萧炙的前额,弄乱了萧炙前额的额发笑得更灿烂了,这还不算,莠儿在收回右手的时候又突然向着萧炙的额头一拍,笑得更开了。“皇兄,皇兄……”

  “咳,傻皇儿。”萧炙攒住莠儿的手。

  “皇兄,莠儿该走了,明日睿哥哥去禁军营,莠儿得回去帮他打理衣物呢。”

  “恩。”萧炙应声后,放开了莠儿的右手。“莠儿回怪我吗?”

  “不会的。不管会经历什么,事情的初衷和结果都是为了莠儿好,皇兄是这样,父皇也是这样。”

  “皇兄……莠儿错了。”

  莠儿抚着大殿里的一根金黄的柱子,右手在柱子上划过一道弧无力的放下,收回,然后头也不会的离开了。

  “嗯?”

  萧炙看着那一抹红色出了大殿,便收回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大殿,那浮华的雕龙金柱,那镂着金龙的明黄色龙椅,那散着缕缕青烟的铜香炉,处处明黄刺的人眼疼,再扫过自己的一袭与明黄格格不入的黑色锦衣,萧炙心里莫名地烦躁起来,一双美目再次冷冽起来,好像冬日里的冰箭,冷的刺人骨髓。

  支开萧睿,这只是自己让萧睿去禁军营的一个原因。皇城很不安全,如果可以,萧炙宁愿让莠儿在皇城外另开府第,只是这样有违祖制。现在,萧炙倒是有些理解父皇为何要莠儿和萧睿去守皇陵了。自己让萧睿去禁军营里做将军,一是给他权,二是给了他发展的空间,三是在一定程度上为他的安危做了保证。自己说过"禁军中的卫将军比皇城里的卫将军要好办事多了"这是显然的,萧睿回来,手里的一千骑兵就自动交还了,所谓的卫将军只是个挂名的。

  这些不用自己解释什么,莠儿都明白的,他的莠儿怎么会看不透呢,以前的自己总被莠儿说是狐狸,莠儿又何尝不是狐狸呢。

  “苏姑姑,这些都交给我吧。”莠儿回到薇和殿,看到苏婉正在为萧睿整理行装,便把事揽过来。

  苏婉知道萧睿的这些事物,莠儿都喜欢亲力亲为,便放下手里的东西,站在一旁看看哪里能帮到忙的。

  莠儿很熟练的帮萧睿整理着,很快就整理好了,犹豫了一下,走近里内殿拿出那方前几天绣好的绣了桃花的帕子,抚了抚便塞进了萧炙的行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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