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投稿

第三十一章

小说: 心草 作者: 川梦 字数:2717

  我选择了黄昏

  象一个梦

  将自已

  交给惊涛掠面的大海

  ***

  最后,我松开了手臂

  从泪水浸透的怀抱中

  支起单薄的身体

  沉重的梦坚毅的目光

  ***

  鲜红的路已为我铺成

  就象一首诗通向夕阳

  让世界去猜测吧

  总有一天会嗜诗如狂

  ***

  第一章:义丐

  01

  亘堡扼守着一条深入彝区的路,两堵高高的山从东西两边围来,只留下一道狭窄的门,而关着的就是沟壑纵横的大小凉山。

  西边叫西山,莽莽苍苍就象一条蛰伏卧龙。东边叫东山,平地而起就象一只扑向河边的石虎。大渡河对岸的北山就象一块巨大的影壁,守着这片虎踞龙盘的盛地。

  有人说凉山最初应该叫狼山,很久以前狼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想起那天扑向于丽的应该就是狼,他还顽强地坚守着本来属于他的领地。那只孤独的森林狼被击伤了吗?他凄厉的嚎叫为什么总是在我的耳畔回响?

  这里的彝人,都是刑天的后人?后羿就是他们的英雄支格阿鲁?他们把姑娘称为阿咪子,古书里的嫦娥就是他们的阿咪子?我想起彝人间流传的一个舞蹈就叫阿细跳月……

  几千年过去了,彝人在这片神赐的山地上,坚守着自己血脉里的野性。

  02

  两亿年前,这里还是一片烟波浩渺的古海。

  从最初的藻到蕨,从三叶虫到爬行动物……是太阳的照射,是雷鸣电闪的冲击,是生命之间的博斗和依存,最后形成了人。这是奇迹,不可思议的自然运动和进化的奇迹。

  是谁点燃了文明的火种?又是谁引入了战争和阴谋?

  八百年前,一支横扫四合驰骋无敌的蒙古骑兵,千里奔袭来到这里,幻作一河烟波。明末清初,四川成为了几方反复争夺充满血腥的战场。一些无处藏身的难民涌了进来,成为这里最初的居民。从此贫富之别、汉彝之争,使亘堡镇几建几毁充满了抢劫、掠夺和屠杀。

  西方的传教士也来了,修起了自己的教堂……昔日的教堂早已只剩下一堵残壁和失去了尖顶的钟楼,它孤另另地立在山埂上,就象一支在惊涛骇浪里耸起的船桅。小镇就象一只快要散架的小船,还在挣扎向前。

  哪里是渊?哪里是岸?

  03

  我常常登上钟楼,一个人倚墙而立,听着星语。

  西边是深切而来的大渡河,涛声如歌。从南边弯过来的汩水,在我的脚下散漫开来,将整个山镇收进了自己的怀抱。没有人留意滩涂上的野草和山花,也没有人去惊动那里的野鸟,只是给山镇南边的湿地,取了一个美丽的名字:月亮湾!

  汩水终于还是被冷峻的山石收成了一束,穿过亘桥汇进了向东奔去的大渡河,留给我们的却是一坡败落而又不断绽开的浪花……

  亘中就座落在汩水西岸,一条伸进凉山腹地的路,从亘中的门前弯过。

  这是一条隐藏在历史深处的通道。汉字里关于它的记载,仅见于杨佐所作的买马记。

  北宋时期,边疆狼烟四起,战事连连。为解军队用马之急,朝庭到处悬赏买马,可是谁敢深入西地?这时,峨眉进士杨佐毁家纾难主动请缨,毅然前往南诏买马。

  他走的线路,就是先越过大渡河,经亘堡买路,然后深入凉山腹地,直到云南。在文中,他不仅详记了一路的经过与见闻,也备述了旅途的艰辛与惊险。他们在荒凉的崇山俊岭中,几次迷路,九死一生……

  山涛汹涌,我仿佛看到了他挺拔的背影。

  04

  方石铺成的街面,布满雨滴和脚踩的窝。

  两边是青瓦木屋,依山而建总感到有些偏斜。早上鸡鸣狗吠,要等到太阳升起来了,集市上才有些人气。下午两点以后,风吹满地果皮蛋壳,四周都是空荡荡的……背着山货下来的妇幼早早地就回去了,因为还有很长的山路等着他们去走。

  例外的是已经醉倒在路边的彝人,他们实在口渴得不行,就翻进阳沟找点积水来喝。这时,谁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那个双腿被截断的老人还在!

  他一个人敲击着自己的空瓶和瓷碗,完全沉浸在自己即兴创作的音乐中……他就睡在亘桥的桥洞中,每天都要等天黑尽了才离开集市。那里,一堆稻草就是他的床,一个拣来的玻璃罐头瓶就成了他饮用的水杯。

  现在,我的耳边还能不时地浮现出他敲出的旋律和节奏,还能感到他执着的目光在追逐着自己手中的竹筷。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最后又去了哪里?

  后来,一部电影有一个镜头,使我过目难忘。

  “手拿碟儿敲起来,小曲好唱口难开,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05

  他总是裹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天热了就一身赤裸。

  瘦骨磷峋,但总是挺得很直。他的面前总是放着一个草草撕下来的纸板,上面写着:“一碗汤一口饭足也,拒受钱物。”

  有人不信,扔过去一些硬币。他看都不看就给扔了回来。

  “讨口子,还嫌少嗦?”

  于是,有人换成了纸币,他把纸币拾起来交给了风。施舍的人把口水吐在了他的脸上,他甚至没有去擦,默默地忍受着……默默地演绎着自己手下的敲击声。

  这不是出无车食无鱼的弹铗而鸣,也没有拔地而起的舞台……

  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小镇成为他生命的布景,而满街的碎石果皮就是他忠实的听众。现在,回忆起他,首先浮现出来的就是他深遂的目光。

  有时深不可测,有时又热力四射!

  06

  后来住在桥洞的还有两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儿童,他们唤他为爷爷。

  天冷了,他们就挤在一起。睡不着,就和我一样默默听着一川水声和石与石的撞击。

  我想老人一定有很多故事,每天一到晚上,那两个流浪儿,总是急急忙忙地跟着老人钻进桥洞。

  一天晚上,我有意地走过那里,听到老人正在教他们识字。

  “圆的是太阳,弯的是月亮,几道细细的波纹,就是水字。站着而不是跪着的是人,人的顶上是天而不的屋,天上落下的水珠就是雨……”

  老人边写边画,认真而慈祥。

  他说的字我当然认识,但却没有人象老人一样告知它们的来历。

  “人跟着人叫从,二人为仁,三人为众。仁的意思是这个仅仅只有你自己,还有别人!人与人是平等的,我们思考问题,首先想到自己并没有错,但是还应该站在别人的角度再想一遍,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看到孩子们不解,老人笑了抚摸着他们的头说:“就是说,不要向别人做自己都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07

  “爷爷是说我那天抢姐姐的东西吃不对,是吧?”

  男孩好象终于反应过来了,连忙朝比他大一点女孩作了一个鬼脸。

  “是不对,胜人者力,自胜者强。除了我们自己,没有什么能强迫我们。我们做事要给出自己的理由而不是原因。你饿是你抢东西吃的原因,但绝不成为你的理由。你饿难道姐姐就不饿吗?你有什么理由要去这样做?”

  老人还在慢条斯理地说着什么,也许对孩子们能否听懂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顺着自己的话,一路说了下去……

  冬天,一场罕见的风雪袭来,两个小孩偷偷跑进山里去寻找食物。

  他们没有向身边的小镇走去,没有象往常那样去翻窗撬锁……而是一步深一步浅地走进了山谷。他们是想采些浆果?最终走迷了路?

  当人们发现他们时,他们已经被冻成了雪人,姐姐紧紧地抱着比她小一头的男孩,自己薄薄的单衣也披到了他的身上,虽然这样还是没有保留下弟弟的生命。

  小镇的人,一时都围了出来,但又立即缩回了自己的屋里。

  只有他们的老人爷爷,在风雪中痛哭,随风而去……

  很久以后,有人想起应该为两个小孩修一座坟。这时,人们才发现,竟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老人将两个小孩埋在了哪里?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