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丁少楠脸色更加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他艰难地张了几次口,因为一路走回的路上都淋着雨,到现在的他,头发和衣角还都在滴着水,这样狼狈的样子,却没有折损他的英俊和气质,可是他的眉目间呼啸着那么痛苦而凄厉的悲怆,只一瞬间就将楼道内原本忧伤的气氛变得无比哀戚绝望。
丁少楠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顾桤桤的面前,单膝跪下,小心而颤抖地捧起顾桤桤的一只手,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久久……
顾桤桤僵站着,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
一滴、两滴,渐渐汹涌。
她听见自己说:“不要这样,少楠,真的用不着这样。我并不怪你,在你的立场你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都是我自己运气不好。”
“少楠,事已至此,让我们好聚好散。”
“如果可以……”
“希望再也不要相见。”
过了良久,丁少楠终于发出声音:“我、……。”还没说完却摇晃地站起身,趔趄了一下,疾步走了出去。
就这样看着他始终低垂着肩,转身,步履蹒跚。进门后的顾桤桤飞快的关紧了门,双手背在后面抓住门框,一点一点软倒进地上,牙齿咯咯的咬着,指甲抠进地板的缝里,无声的悲声,慢慢浸透胸前。
如果是连自己都丢了,又到哪里去找回那颗一往无前爱他的心。
顾桤桤啊顾桤桤,你依旧选择放弃……
就这样由着他消失在雨中。为什么她对他说出分手总是会在雨中。或许这样,就看不见脸上流下来的是泪。或许这样,悲伤就更深的刻进心里。接受这样的结局吧,你与他的开始本来就是个错!
“为什么你能同时那么残酷又温柔
当你微笑告诉我这是好结果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笑过哭过没想过最后要寂寞
多少风雨之中一起走过
为何现在你突然放手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你的心改变从什么时候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我不接受这样的全剧终
如果说最后宜静不是嫁给了大雄
一生相信的执着一秒就崩落
我该同意吗你说拥有不如精彩过
还说今后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为何我的脸上还有笑容
最深的痛也只能沉默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你的心改变从什么时候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我不接受这样的全剧终
这是开玩笑吧你在幽默
快告诉我全部都搞错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你的心改变从什么时候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我不接受这样的全剧终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
当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她曾经一个人在暗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丁少楠的名字。她把一切的苦楚都藏在心底,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就默默地讲给丁少楠听,那个住在她心里的,说过会永远疼她宠她爱她,说过要为她遮挡所有风雨牵手过一辈子的丁少楠听,一点一滴,反反复复。
有的时候,当她的正面情绪被消磨殆尽时,她也会一遍一遍的在心底恨恨地说:丁少楠,早晚有一天你知道我遭受过什么,你会后悔,你会后悔!
她曾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她曾以为,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他受过什么样的打击和折辱,她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焦虑并且心如刀绞。
如今她依旧心疼他,她不想他受这样的苦。
她也曾经想过,也许会有一天,终于有那么一天,她仍像许久以前一样,被他珍爱地揽在胸前,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眼泪一并洒满他的心口,用他的心疼和懊悔治疗自己斑驳的创伤。
可是,她从没想过竟会是这样,她说了,镇定且条理清晰。
她在心里脑中反复描摹的都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
她这样的平静,平静到心里又开始弥漫着那种明明已被她逼到角落中的忧伤。
那忧伤比外面的天还要暗沉,比雨还要潮湿,丝丝渺渺,侵袭着顾桤桤每一个毛细孔。
顾桤桤忧伤地坐着,在这暴风雨呼啸的傍晚。她眼前一幕幕的掠过以前的场景
20岁清俊飘逸的少年,独立在空气混浊的火车站外,微微低头对她笑:桤桤,在这里。
曾经有那么一个墨香飘动的夜晚,有一个俊雅的少年搂着自己,微微垂着头却掩饰不住红通通的耳廓问她:顾桤桤,你怕不怕?
曾经有那么一个明媚的春日,男孩陪她去了西藏,苍茫高原之上,女孩被眼前雄浑壮丽的自然风光所慑,心悸地看向身旁英俊的男孩,她不知自己的目光多么清澈流转,她说:少楠,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么?他笑得宠溺,音量不大却无比坚定:当然,如果不出意外,我的新娘就是你。
曾经有那么一个喜庆的中午,在那教堂,他搂着她说:我要抱抱今天最美丽的女孩。他还问她:桤桤,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婚礼?
他说,好,我们要个冰雪大世界的婚礼。
他说,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一辈子原来那么长那么长。长得以至于一个岔路口,就会弄丢彼此。
少楠,少楠。我们都太过自信,我们又太过相信对方,相信我们的爱情。
可是少楠,六年前我们的分别,你却没有说,你等我回来。
所以,我,顾桤桤,没有回来。
少楠,如果你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
少楠,怎么办?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你的桤桤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少楠,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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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顾桤桤永远都不知道六年前那时候的丁少楠又在干什么?如果顾桤桤知道了是否还会任性的打电话给顾父,叫顾父来接自己回家?那六年所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就会消失?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命运;
回忆起那时候……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丁少楠挂断,再拨,但依旧是“正在通话中”。
他那时候脑子特别乱,满耳边回响的都是詹意杨的暴怒声和温晴微的哽咽声,他从病房里出来,想到走廊静一静,没多久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上闪烁的“老婆”二字,头一下子就特别疼,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按下了拒接键。
可是魏迟刚才来找他,说桤桤也住院了,她现在怎么样?生病还是怎么了?现在他脑中盘旋不去的只剩这个问题。
可是从刚才起,她的电话就一直不通,到前台去也查不到她的入院信息,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个情况?丁少楠担忧地坐立不安。
这时候,有人坐在了丁少楠身旁座位上,少楠余光瞥见,偏头去看,是詹意杨。两个人从来就不是朋友,现在这般心平静气地坐在一起的状况,之前并没有过。
少楠收好手机:“晴微怎么样?”
“打了一针,睡了。雪灵在里面照顾她。”
少楠兀自点点头,他身体微微弓起来,手臂搁在膝盖上:“我们该报警。要不然根本抓不到那些流氓。”
“这样的话全世界都知道了,她怎么肯?”詹意杨疲累地捏着眉心,闭着眼喃喃。就在这时丁少楠兜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少楠极其迅速地掏出手机,他看起来有些慌忙,连号码都没看就接起来:“桤桤?”
可是下一秒,失望的情绪在这个男孩子白净地有些阴柔的脸上一闪而过,声音冷了几分:“对不起,我现在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我等会儿回拨给你。”
少楠挂断,很快又恢复成微微蜷缩的姿势。
詹意杨看他这副样子,顺口说道:“刚才顾桤桤……”
“嗯?”少楠的尾音微挑,仿佛一提到这个名字语气中就多了一层神经质似的戒备。
詹意杨噤了噤声,半天才摇着头答:“没什么。”
少楠听得出他的埋怨,他纠结于桤桤的见死不救。少楠对此也无话可说,他自己刚看到晴微那副凄惨惶恐的样子,也是脑子一片空白,无法反应。
詹意杨的泪,默默地流在了他转身看向窗口的一瞬间,少楠对于那个瞬间的记忆有着短暂的空白,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一个自小就喜欢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女孩子的样子。
那个女孩子穿精致的小洋裙,留着茸茸的长发,被家人捧在手心呵护的公主。很爱发脾气,但是所有人都会选择纵容她的坏脾气。
那样一个小姑娘如今却……
可这是谁也不想的。
“别怪顾桤桤,那种情况,她如果不先保住自己,结果也只能是……”
少楠没有说下去。他的话平静而无力,却透着残酷。他理智地分析这一切,不迁怒任何人,那是因为他理智?不,那是因为他自私。
沉默中詹意杨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少楠正前方,他看了少楠一会儿,紧接着一拳挥了过去,拳头正砸在少楠侧脸上,发出一阵骨骼碰击的闷响。
拳头卷起的风声停滞住。少楠硬生生受下这一拳。
詹意杨声音颤抖着、低沉地说:“我可以不怪顾桤桤,但是我做不到,做不到像你一样残忍。”
他说的很慢,说完的时候丁少楠已经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
詹意杨嗤笑一声,嘲弄道:“我现在可以确定你爱顾桤桤了,因为你自私到只会偏袒你爱的人。”
“……”
“可惜,顾桤桤她知道吗?她应该不知道吧?因为她也只看得到你自私的一面。你自私到只爱你自己!”
在未来的日子里,事情的走向,詹意杨的话一语成谶。这个时候的丁少楠心中划过一丝隐秘的悸动,可是他没能抓住这一丝恸然,任它从心尖一闪而过。
少楠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只是顿了顿,随后近乎哀悯地看着詹意杨:“我知道你难过,你需要发泄。哭一场,或打一架,你选一样,我奉陪。”
少楠说中他的心事,他呆住,瞪着少楠好一会儿,豁然转身离开,在丁少楠眼中留下一个背影。
过后的几天,詹意杨为温晴微请了假,她在医院休养,少楠一直在旁边陪着,觉得她精神好了许多,可还是不太爱说话。
丁少楠本就是少话的人,詹意杨或雪灵不在的时候,两个人之间也都是沉默而过,天气慢慢开始降温,B市的冬天时可怕的,趁冬天还没来,阳光晴好的日子,温晴微喜欢晒太阳。
少楠便在旁边赔她,他不在的时候她的脾气会很暴躁,易怒,所有人都尽量迁就。
詹意杨知道她想要什么,渐渐的便也很少出现,把空间留给她和少楠。
詹意杨喜欢她,迁就她,满足她的要求,他知道自己的出现并不能令她心情好转,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这个女孩子心中的地位。
温晴微这一天和少楠并排坐着晒太阳的时候,看着这个男孩子沐浴在阳光中的英俊侧脸,他的脸孔泛着柔和的光,他的眼睛平静无波澜,温晴微情不自禁地将头靠了过去。
他看起来很瘦,其实不然,他有着宽厚的肩膀,温晴微枕着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可是,下一秒,她却听见他说:“对不起……”
温晴微知道他在为什么而抱歉,她于是把脑袋从他肩膀上移开,她坐直来看他,脸上有埋怨,不信,以及,无能为力。
少楠起身往旁边挪了一步,彻底拒绝了她可能的靠近。
温晴微眼睛湿润,她从来不是坚强的女孩子,这个男孩子坚硬的外壳总能刺伤她,她对他说:“我想吃苹果。”
少楠说:“好。”随即拿苹果去洗。
在洗手台洗苹果洗到一半,他放下了手头的活,手机拿出来拨号。
他打给维佳佳。
今天是晴微住院的第五天,顾桤桤依旧没有回学校上课,在又一次失望地挂断电话之前,他想起要提醒维佳佳的话,可是因为之前已经讲了太多遍,维佳佳像背书一样的把他想说的话背了出来:“我知道!她一回来我就叫她打电话给你!”
少楠也觉得自己罗嗦,可是,这个女孩子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去上课?他被这些疑问折磨着,有种喘不过起来的感觉。
那种感觉少楠很陌生,像是整颗心都牵挂着,哪怕顾桤桤只是打个电话来报个平安,他也不会这么成天记挂着。
可他偏偏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
丁少楠对维佳佳说:“谢谢。”挂了电话之后继续洗苹果。
这几天少楠说的最多的就是“对不起”,“谢谢”,他都快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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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再次见到顾桤桤,是几天后;
那天顾桤桤接受魏迟的建议,去趟医院去找温晴微谈谈,她不肯原谅她,她就跟她下跪,这样自己的良心不会这么不安。”
那天因为是下午下班时间路上有点堵车,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幕夜,魏迟去泊车,桤桤自己一个人去住院部。
她怕在这里碰上丁少楠,幸好老天终于肯让她如愿一次,她到了温晴微的病房,里头只有温晴微一个人。
房门没关严实,桤桤贸贸然地自行推门进去,一眼看到温晴微在收拾行李。她没有做声,呆在门口没进来,但温晴微还是觉察到,回过头来,见是桤桤,愣了一下,随后也没有表情。
“你,要……出院啦?”桤桤声音有些绷。
温晴微心情不错,和她说话:“进来吧。”
桤桤这才迈步进去。
桤桤还是担心丁少楠会在某个角落坐着,进来以后四处看看,没见到他的身影,才真正放下心来。
“你在找什么?”
温晴微突然开口,桤桤一吓,缩缩脖子收回视线,她不知道该怎们回答她,不想骗她,可也不想告诉她实情。
温晴微看看桤桤,低了低眉,声音很淡:“你们,分手了,对不对?”
听她这么问,桤桤僵了一下,头垂得越发的低,她隔很久才抬起头来,不料温晴微竟然一直盯着她,眼睛都不眨,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一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瞳孔渐渐泛出一层薄雾一样的水光。
桤桤语塞,她能说什么?
她只应了句:“嗯……”
桤桤是心虚的,可她对自己说:分手,时间问题而已。以前她们之间有周雪灵,而现在还加上个温晴微;
温情微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在笑,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令人无奈,桤桤在这个当口是真的在思考昨晚迟子的建议的:下跪吗?祈求她的原谅?
可是似乎她并不恨她,她只想要丁少楠,桤桤给不给?桤桤从没有像此刻这么清醒的认识到,丁少楠从不是她的,她所要做的,只是放开一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这样东西很美好,她要不起。
这样东西,所有人都称之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