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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小说: 一颜天下 作者: 左慕秋 字数:2043

  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有时候,只知道一味的追逐与放纵,让心在天空飞扬,让心在大海澎湃,渴望惊起滚滚风沙,渴望掀起滔天巨浪,只是忘记了,用渺小对抗一切,换来的只是更加的卑微。最后,回到了起点,归于平静。

  所以,有的人习惯于和命运对抗,因为他们还有心,因为他们还有梦,但是,也会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无论是对待生活,对待生命,都显得麻木不仁,只因为他们早就没有了心。

  惊尘睁开眼睛,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那是如此耀眼的光芒,散发着诱人的温度,可这些,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身体,伸手扯过被子盖在伸手,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好过一点。身上的淤青,后庭的撕裂,这些都不是重点,他只知道,此刻的他好冷,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想躲在被子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禁不起任何刺激,单单一个避风的港湾,就可以让他感到很满足。

  一直以来,他都不需要太多的欲望,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他才会想起,这个身体的主人,原来还是活着的,是有生命的,不像屋内的那些摆设,冰冷,坚硬,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一丝生气。这些年,自己就是这么生活过来的,不但屋内的其他东西,就连他自己,似乎也早已冻结,因为他把心锁死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也就结束了。再美好的现实,总会有被打破的一天,再完美的人生,总会有结束的一天,更何况是他这种糟糕的生活,犹如久卧病床的羸弱病患,只是在和命运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勉强从阎王那里偷得几许时光,多活一天,他就多赚一天。不是惊尘轻生,而是他不知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他的生命,仿佛是一张白纸,没有童年,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没有欢乐,有的只是太多的麻木,除了那一抹火红的身影,他的生命再也没有其他颜色了。只有霓裳的笑脸,才能带给他生命希望的火种,唯一的光亮,想着霓裳的一切,惊尘的心就会笑,虽然面上没有表情。正是那样一个热情的人,他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他自是享受生命,即使自己已经沦为卑贱,但他丝毫不觉得可耻,有时惊尘会想,霓裳也许是把小guan的身份当做一份光荣事业了。的确是,每一次看着客人从霓裳的房间里出来,惊尘都会有这样一种错觉,似乎不是客人在嫖霓裳,而是霓裳戏耍了那些人。

  在他的生命里,只有尔虞我诈的虚伪,只有你争我夺的争斗,只有永远不会满足的利益,还有那虚无缥缈的自由。他经常做梦,一个永无止境的梦,梦里他分不清方向,看不见前方的路,他一个人在黑夜里奔跑,无论他朝着什么角度冲过去,最后都还是回到原地,梦里不只他一个人,只是那些人都很冷漠,他们从来不会停下来与他说话,即使惊尘主动去问他们,换来的只是一双双憎恶的眼睛,他只能一个人在黑夜里挣扎,孤独,绝望,任他如何的哭喊,都看不到一点光亮。每次醒过来,他的身体都会被汗水浸透,冰凉凉的。

  惊尘知道,梦里的那个地方,有一个他熟悉的名字——醉春楼。

  一个不会终止的噩梦。

  谢流年回到谢府,竟是再也没有心情去思索其他。

  人生本不需要太多,故知足者方能常乐。

  人总会奢求太多,所以会觉得很累,很疲惫。

  谢流年信步走在庭院里,院子里的桃花开得煞是繁盛,树干大概有一人多高,谢流年站在桃树旁,像是在与一位老朋友对视。朵朵绽放的桃花紧贴着树枝随风摇曳,妩媚生姿,那一朵朵绽放的花蕾,编织出一片粉红色的帷幕,迎风飘摇,好不热闹。

  随手摘一朵,拿在手里把玩,谢流年突然觉得心里一阵失落,再美的花,终究会有凋落的一天,零落随风,惟化春泥,一如那倾国倾城的美人,早晚会香消玉殒。

  美景最忌讳吝啬,再漂亮的精致,若是只有一个人欣赏,也只不过是寂寞罢了,倘若连一个可以分享的人都没有,那就是更深的寂寞。

  夜凉,深入骨髓。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人都说,站得越高,才会看得更远。

  但人们还说,因为站得高,所以摔得惨。

  古往今来,有多少王侯将相,不是败给了敌人,而是败给了自己。他们不懂得功成身退的道理,反而更加的迷恋权术,最后只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决胜千里之外的韩信,最后身首异处,被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一代权相长孙无忌,只因妄图参与皇帝家事,最后家破人亡;宋初名相赵普,更是由于从属二主,立场不定,最后在乡野中结束余生。

  谢家的权与势,此时早已达到巅峰,可这些,反而让谢流年愈加迷茫,愈加害怕。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只怕是盛名之下,大厦却即将分崩离析。这些他看得十分透彻,但又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父亲怕是不可能听进去他的劝告,且不说忠言逆耳,单凭谢流年平日里的荒唐举止,也没有人会相信他。

  其实,只有他自己明白,那些全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谢家出了个宰相,又有一个贵妃。如果他这个尚书大人再过分的招摇,谢家本就枝繁叶茂,门生众多,到时候只怕是树大招风,引人忌惮。

  谢流年只想冷眼旁观,默默地为未来筹划,为自己和亲人盘算。这种勾心斗角的日子,他早已厌倦,但看着父亲那热衷名利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打破世人眼中美好的一切。

  他的心,寂寞的,只是,这些永远没人能懂。

  谢流年静静地看着这片绽放的桃林,那花朵成群结伴的绽放,仿佛在嘲笑他的寂寞。

  桃枝妖妖,却不知飞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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