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喂？”
“到市中心的energy酒吧。”手机那头传来崔浩天淡定地声音，“有人说在那里见过你妹。”
“什么？energy？”尹静稀愕然，她怎么会去哪种地方？是拐骗吗？
energy酒吧坐落于衡陌路——市中心的边界，又名流亡街。凡是在高中打混过的人都知道它。整条街除了酒吧外就只剩下一群行为恶劣的太妹和小弟，走进流亡街的大多数人要么被同化，要么就被折磨致死。只有极个别的人能像崔浩天一样征服那里。
“是她自己进来的，”崔浩天仿佛有读心术一般，“现在有点麻烦，你快来吧，哦不，”他顿了顿，有些许的打斗声传来，“太危险，你还是让天祺来吧。就这样。”
电话“哔——”地一声挂断了，尹静稀木讷地盯着窗外，大脑一片空白。不是没有听说过传闻，流亡街本身在刘语夜、刘少桀、刘以寿三人的掌管之下一直都很太平，但是自从一年前刘语夜发生车祸后，三方势力开始瓦解，整个流亡街就像一盘散沙，混乱不堪，不管是不是自己人，都往死里打。不久之前，还有几个走进流亡街的圣锡的学生被送进急诊室。
她的心悬了……
“我去吧，你在家等着。”刘天祺温暖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我会把莫菲带回来，放心吧。”
他在她冰冷的额前烙印下浅浅的一吻，披上外套，出门前，他停下了脚步，凝视她苍白的脸庞，心疼了。
“静稀……”他搂着她的腰，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他的声音分外低沉，吐出的气息触到她的脸颊，引起一片绯红。尹静稀本能地说出了：“我当然相信啊。”
刘天祺满意地笑了笑，“真乖。”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就连尹静稀自己都没发现，她对他的信赖，她对他的爱慕都只不过是曾经遗留下来的习惯而已。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斜洒在凌乱的桌面上，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银，高傲但又不失优雅，冷漠但又渴望着爱，就像她自己一样。
尹静稀靠在窗边，沐浴着月光的洗礼。她打开抽屉，那张照片窜入眼中，今晚的月光就像只属于他们的银色手链一样漂亮，漂亮得让人心碎。
她记得，在她生日的那个晚上，月光也是这样落在她单薄的身体上，他搂着她的腰，下颚搭在她的肩上。
他们站在海岸边，徐徐的清风编织成潮湿的丝带将他们仅仅相连，海浪拍打岸礁的节奏串成甜蜜的乐章，软软的哭砂在脚边舞蹈。
“怎么今天那么大手笔，请我来海边？”她躺在他的胸膛上，像个顽皮的孩子，明知故问。
他柔声道，“傻瓜，生日快乐。”
尹静稀不满地嘟起嘴，“你知不知道在生日的时候被你这么说，可是真的会变笨的！”
“呵呵，你太聪明不是件好事。”他轻点她的鼻尖，眼底闪现着满满的温柔。
“礼物呢？”
她伸出手，冷冷的海风让她有些颤抖。他温暖的手掌立刻覆上，掌心与掌心相对，暖流袭遍全身，“别冻着了。”
“只有笨蛋才会被海风冻着。”尹静稀才不肯承认自己有这么娇弱呢，她觉得手掌间有什么硬硬的东西。
“这是礼物。”潘昊松开手，“全世界只有这一对。”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银色手链，小小的爱心上刻着永恒的誓言。潘昊晃了晃自己的手腕，他带着的银色手链上挂着银圈，爱心正好镶嵌在其中。
“我爱你。”
他的嗓音迷离，深邃的眼瞳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深情的光芒，他让她正对着自己，“我想让你幸福。”
“幸福？”尹静稀重复道，她曾一度认为这个词离自己很远很远，远到无法触摸，无法看清。“我不值得你对我好。”
他轻笑，“不，你值得。”
他把她拉进怀里，黑色大衣包裹着他们紧紧依偎的身躯，银月与银链相辉映，倒映出宁静里永恒的幸福，但时间不可能就此停止。
尹静稀发誓，那个时候的她真的没有想过刘天祺，仿佛那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是，为什么一个月前她可以这么决绝地说出分手的话，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不想受到伤害吧……
他是潘氏集团的继承人，而她，虽然姓尹，但却不是尹家的人。
他们是注定没有任何结局的，所以她放弃了，既然她已经不是公主了，就不应该再去找一个像王子般富有，像王子般高贵，像王子般深情的男人。
刘天祺才是她的归宿。
尹静稀不只一次地提醒自己。
“真是自私。”
她在月光下嘲笑着丑陋的自己，这样的选择无关爱情，只是报答和伤害的问题。
手机再次震动，她的回忆被打断。
来电显示上书写着“潘昊”，尹静稀不知道这种时间该不该去接，也许按下通话键的结果就是打破美好的平衡，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
她已经不想去做选择了，放下电话，没有接，也没有挂断，就这样让宁静的空气被混乱的铃声打扰着。
她的目光回到窗外，突然映入眼帘的身影让她发现自己有多么可笑。
其实，该面对的选择还是逃不过的。
潘昊倚在路灯旁，昏黄的灯光倒映出修长挺拔的身影，手腕上的银链还是那么清晰地刻录着爱情留下的伤痕。
他似乎也看见了她，挂上电话，熟悉的眼瞳凝视着她。明明已经不是恋人了，明明已经被狠狠地伤害过了，但他看着她的眼神里还是带着别人看不到的温柔与宠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恨我？
樱彩牺牲了她和刘天祺的爱情，而他的恋情，却是被她亲手埋葬的。
尹静稀知道自己必须下去，如果等到刘天祺回来，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秋天的夜晚比想象中的还要寒冷，她径直走到他身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漠一些。
“你来做什么？我们……”
没有等她说完，他便已经拥她入怀，“连件外套都不披，你以为自己很强壮吗？”
他还在关心她，温暖正将什么东西慢慢击溃。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尹静稀试图挣脱那个怀抱，在一切变得无法收拾之前，忽然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别乱动。”
她这才想起，那天在仓库，他为自己承受下了太多屈辱的伤痕，据朱怡婷所说，他的父亲还为他安排了很多接班人的课程，一定没有好好养伤。
她不禁皱起担心的眉头，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竟然还有空来担心她，真是个笨蛋。
“我好想你。”
他抱着她，她就这么安静地让他抱着，仿佛时间再一次停止。
“为什么，为什么你爱的人不是我呢？”声音有些许的哽咽。
其实我爱你……
尹静稀想要这么回答，但她不能，她不想让自己伤痕累累。
“放开我。”
他一颤，带着乞求的口气道：“就今天一次，过了今天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什么也没有说，或许是因为说不出口吧。
其实，她根本不想看不见他；其实，她也希望能够一直这样被他拥在怀里……
他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我爱你。”
他抬起她的下颚，温热的唇贴上柔软的唇，只是轻轻地传达着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情感，没有过多的缠绵。在这寒冷的秋夜里，仅凭这浅浅的一吻，来证明最爱的人，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身边。
即使下一秒会路远马荒，即使下一秒所有虚无缥缈的幸福会全部消失，拥住这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她沉醉在他的深情之下，最后的一丝理智被冲破，轻轻地回应着这个吻。
是最后一次了吧，是吻别吧，那就留下最后的回忆吧。
她这么对自己说，至少可以证明他们是真的爱过，至少可以提醒自己自私的代价，至少最后，她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路边的玻璃橱窗映出他们拥吻的身影，也映出了另一个人的落寞与伤心。
原来在你的心里真的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原来我对你而言已经成了过去式，原来你是真的爱上了他，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吧。
不，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走进你的世界，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应该在一边默默地守护你。
他想放声地嘲笑自己，说什么是为了偿还母亲的罪过，所以才照顾你，其实只是一个荒诞的借口，说什么你离不开自己，其实只是我离不开你而已。
其实，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我对你的单相思而已。
其实，这是违背伦理的爱。
“姐姐……？”
久违的声音把他们都拉回了现实，尹静稀猛地推开潘昊，望去，那是一双载满了绝望和嘲弄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今天下午的印晨龙，是一样的。
“天祺……”她不知所措地呢喃，大脑一片空白。
萧瑟的秋风围着他们吹来吹去，寒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死掉，不，也许已经死了。
银色的月光勾勒出天意弄人的凄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