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投稿

第五十八章 寂寞难耐(中)

小说: 天堂和地狱 作者: 圣彼得宝 字数:3250

  车子刚刚掉头,张华一眼就看见系着红结的崭新帕萨特飞驰而来。张华心一沉,预感证实了,只是满腹狐疑,阿兵过来的意图何在?

  张华对燕子喝一声:“靠边。”

  燕子当然也发现了不速而至的阿兵,但她置之不理,径直往回开,眼珠子瞪着前方,跟进一脚油门,嗖地与帕萨特相向而过。阿兵已伸手在窗外招呼,见燕子置若罔闻,瞅准来往车流的空隙,急打方向盘,吱地摩擦一声在只有二个车道的窄马路上,迅疾地掉了头,旋即推挡加速超车,三下五除二便赶在桑塔纳前面急刹停下,迫使燕子也被动地紧急制动。

  张华燕子面面相觑,呈现紧张之色,只呆坐车内,呆望阿兵领着三人从车内闪出。阿兵中途站住,说二句什么,三人便退后一段距离,阿兵一人独自前来。

  “知道无证驾驶的后果吗?”阿兵拉开车门,说了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面色似笑非笑,没有预料中的愠怒,张华倒觉得这句话别有意味。

  燕子也估摸着来者不善,双手兀自紧握方向盘,茫然失神说不出话来。张华瞥见她手在微微地抖,眼帘耷拉着,不敢迎视阿兵。

  “怎么又掉头回去啊?”阿兵问,张华忙搭茬,“突然觉得浑身难受,害怕横尸荒郊野外。”

  阿兵慌忙绕到张华一侧,从车窗探进头来,同时手掌搭上了张华的额头,触摸之下,粘一手冰凉的汗渍,便埋怨:“说好我陪你过来,你又使孩儿脾气。怎么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

  “老人家前后紧赶吃了火药似的,别不是又来捉奸的吧?”张华瞭一眼站得远远的嘎子、乔虎,还有一位提个小箱子的尖瘦中年人,火气腾地上来了,回话带了荆棘。

  “哥这话就见外了,如果肥水不流外人田,倒也无所谓,怕只怕一江春水向东流。”边说边观察燕子的动静,那边果然惊晃一下。

  什么都瞒不过斗不过阿兵的。张华颅内急转,思忖起应付之法,只是不知阿兵对燕子的底线是什么?怎样才能救燕子于水火,张华心中无底,紧张,方寸大乱。“原来兵兵是关心哥的身子骨,特地接哥回去。唉,世间只有兵兵最疼哥了,哥这几天特想与君共度良宵。”抛一个秋波,用上讨好得近乎狎昵的语气款待阿兵,无非想在阿兵痛下杀手之前软化一点点那颗不容亵渎的心。

  不料张华理会错了阿兵的意图,只听他和颜悦色地说:“不是,燕子贵阳的伯伯探亲来了,我是来接她回去的。哥还是去别墅暂住几天,就让嘎子陪着你,另外我还特地请了罗大夫护理你。”

  罗大夫?张华恍然记起这瘦子就是那个开黑诊所的堕胎郎中。火不打一处来,“我又不是未婚先孕。老子真要是犯病了,闹出医疗事故把我治死了我找谁赔钱去?真TMD荒唐,我犯病了我想去医院,你凭什么拦着我?”

  “怎么,不听话了?”阿兵笑咪咪地说,眼里却射出对张华不配合的怨怒。

  “你谁啊?不去!”张华犟上了。

  话音刚落,眼前一晃,一只钢环冷不防扣上了张华左手腕,还没弄清楚状况,右手腕又被扣住。张华端起双手茫然地端详近前的两个钢质镯子,心想阿兵又弄什么玄妙赠送这么一对奇怪的礼物。旋即看清楚了,是手铐!铐犯人的铐子!怒不可遏,破口大骂:“兵鬼子,你目无法纪,犯上作乱,你有什么资格对老子使铐子?”抬眼撞上阿兵冷酷的寒光,将张华那股怒气生生地逼了回去,张华意识自己的怒骂象放屁,好幼稚。背脊就僵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口气已转至低声乞怜:“阿兵,哥是快死的人了,你行行好,放哥一条生路。”言下之意其实是恳求阿兵放燕子一条生路。

  “不关你的事,这等闲事你也管不了,亲爱的,乖乖到别墅忍几天,完事后我接你去医院。”俯下身,轻轻在张华唇际吻压一下,柔声重复:“哥,真的与你无关,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操心。啊,听话话。”磁性的声线充满百转千回的柔媚,更使张华惊心动魄。

  说罢扭向另侧拽出车内的燕子,一眼瞧见她撕破的裙子,阿兵皱了眉头,瞟一眼张华,张华吓得忙不迭澄清:“不是我干的,燕子自己扯烂的。”阿兵淡淡一笑,“哥,我没怪你。”自始至终,燕子一言不发,宛如轻飘的落叶被阿兵捻着,没有了生命力,颓败地跟着他爱恨交加的男人走了。

  阿兵手一招,嘎子和罗大夫立即钻进桑塔纳,嘎子发车、掉头,直往别墅奔去。

  张华透过后窗,阿兵和乔虎裹挟着燕子进了帕萨特。无奈看着车尾憋出急促的尾气后急促地离去,张华的心同时急促地为燕子的安危牵动,一时忧愤使张华举起手铐往下一砸,一下磕在了膝盖,顿时“哎哟哎哟”痛得张华弹起双腿。咦?不对劲,脚踝怎么绷住了?天!什么时候下面多了一副镣铐?肯定是阿兵俯身亲吻造成老子意乱情迷的当口,悄悄下的套。

  张华欲哭无泪,燕子的活路都给堵死了,看来阿兵真会施出催花辣手啊!

  张华不寒而栗,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如此亲近而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无踪。

  张华断定,只有我能救她!

  从进入别墅起,张华就窝在客厅沙发上象瘟猪一样哼哼啊啊折腾个不停,一会要水喝,手动不了,要嘎子喂,一杯又一杯,拼命地敞开怀来喝。一会就要小便,时间间隔很短的尿尿,脚动不了,要嘎子背着去。来来回回地折磨着嘎子,弄得他焦头烂额,差点崩溃,说话就不大友好,“华哥,别故意弄得猪尿泡似的,你这么穷折腾,前列腺也受不了啊。”

  “我乐意!兵鬼子弄得老子象死囚犯,你要不愿伺候我,有种你就给我松绑。”张华见罗大夫在旁边悠着脑袋打瞌睡,断喝一声:“罗大夫,给我打吊针!”

  罗大夫被唬得一弹,茫然地打量张华一阵,嘿嘿戏谑地说:“中气这么充沛,打吊针闹着玩呢。”

  张华陡然萎靡,变得气若游丝,“大概是回光返照吧。”

  罗大夫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行,您要吊我就吊,不过您左手挨右手的,怎么施工啊?”

  张华眼睛转向嘎子,可怜楚楚的虚脱样。嘎子打小跟着阿兵混,最铁的哥们焉有不知张华是老大的最宠,况且张华平日待他相当不薄,又见还有脚镣羁绊,心下一软,摸出钥匙套开了手铐。

  点滴淌进脉管里,张华身子摊在沙发上也安静了,脑子却一直没消停。

  沙哑地喊声:“嘎子。”冲他莞尔一笑,“过来陪华哥唠唠嗑。”

  嘎子挨着张华坐下,见他异常清秀的面庞苍白,嘴唇龟裂燎起火泡,饱含着焦灼。

  “燕子阿兵跟你都是同班同学吧?”

  “嗯哪。”

  “听杨伟说,你曾经暗恋过燕子。”

  “杨伟这小子真是寡嘴。唉,陈年旧事了,我怎赶得上老大的魅力?我注定没戏的。”嘎子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是单相思,但那种感觉很纯的,一辈子也不会忘。”张华不经意地评上一句。

  “还真是。”嘎子浸在校园的无邪中。

  “其实,燕子知道你对他的感觉。”

  “真的?”嘎子有点悸动。

  “有一回,她无意中说:当初,找阿兵还不如找嘎子。不知她什么意思?反正有点懊悔的样子。”

  “唉,后悔有啥用,她既已是老大的人了,我绝不能再有非分之想。”

  “你做得对。不过燕子心里的某一角,肯定有你一个位置。”

  “如果真这样,我知足了。”嘎子冷森刻板的面目柔和起来。

  “但是燕子要死了。”张华话锋一转。

  “她背叛了老大。我们手下没资格插手。我只遵照老大旨意行事。”嘎子恢复冷酷,不为所动。

  “放我走,只有我能救燕子。”张华也不避讳,直接摊牌。

  “我信,我知道你跟老大的关系。”嘎子意味深长望张华一眼,“但我不能!老大软禁你就是希望你别淌这趟浑水。”

  “燕子是被苏林蒙骗的,她是无辜的。”张华嚷起来。

  “与我无关。老大叫她死她就得死。”嘎子的脸象棺材板子,起身欲走。

  张华拉住他的手,恳求:“你放了我就等于你救了她,你真的忍心眼睁睁看着你曾经挚爱的女人烟消云散吗?”

  “我放你我就得死,你明白不?”嘎子用力去挣脱张华的蛮力。

  张华死命拽住嘎子不撒手,象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是我的妹妹,她是我的亲人。拜托你了,嘎子。”

  张华满面伤心的泪。

  “放手!”嘎子奋力掰开张华的爪子,大步走开。

  罗大夫被嚷嚷声吵醒,惺忪的眼泡茫然地张望,哆哝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侧身又迷糊过去。

  已是第三瓶点滴,死一般的静寂中,张华轮着空洞的眸子虚妄地煎熬。

  忽然,地上有金属的东西一闪,抬头寻觅,在那,就在嘎子的身边。嘎子和罗大夫坐卧着,发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张华拔出针头,蹑手蹑脚捡起那两片钥匙,手抖抖的。第一片插进镣孔,失败,第二片再插,居然套开了。

  两人兀自沉睡。

  蹑手蹑脚跨出门外,撒腿跑到桑塔纳前,掏出备用的车钥匙,启动,挂挡,松离合踏板。万幸,居然没熄火。轰油,进挡,撒欢而去。

  客厅,鼾声中的嘎子睁开了一线眼缝。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