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柳斋如今也是内外不得通,侍卫们把着殿门,谁也不许进,也一个不许出.这里见了姜隐容,恭敬行礼却不敢拦着.姜隐容颔首让起了身,径直往内殿而去.
才入了殿,便见贾如是在上位品茗,不由嗤笑一声,严道:"淑妃好大的兴致,这会子了还有这个功夫品茗.瞧着样子倒像是外头没有那帮奴才一样."
"有些人烂了舌根生事端,巴巴的要瞧着本宫落荒,妹妹说,本宫该上这个套吗?"贾如是看姜隐容入内,似也是意料之中,说了这话顿了一会儿,才又笑道,"妹妹来的可是比本宫想的迟了几日.怎么?好容易说通了太后下旨罚了本宫,妹妹却不急着来问话,又是怎么个意思?"
姜隐容斜睨她一眼,兀自落了座,叫奉了茶,才言道:"淑妃多心了,太后下旨罚了淑妃,本宫这几日好生不安,整日想着怎么能给淑妃脱开这罪名,不至于受了累."
"那妹妹倒是有心了,既然是为着本宫思量,那日又何须上太后那儿告上一状呢.妹妹这可不是自个儿打了自个儿的脸吗?"贾如是莞尔一笑,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并不恼她.
"本宫掌宫,有些子事是不得不据实报于太后,至于太后如何下旨,本宫不敢干涉.也只能等太后下了旨,再想着怎么给淑妃你说开了去."姜隐容微微一顿,向上看了她一眼,而后含笑言道,"不过淑妃也是怪狠心的一个人,静姝虽是个奴才,素来在下人里头也是尊贵的.因着一个琉璃盏就打发去暴室,淑妃当真是好手段."
贾如是听她说到静姝,便知她话有深意,嗤笑一声言道:"妹妹要说什么直说便是,总归本宫如今落了难,可不随妹妹糟践了."
"怎用了糟践二字,便是禁了足,到底也是淑妃的分位,本宫依着规矩办事罢了."说着含笑看她一眼,把玩着手中的青瓷盏盖,须臾又道,"那日本宫拿了静姝到央乐斋问话,淑妃可真是教导有方的,一个奴才竟也能说出丢卒保车这样的话."见贾如是身形一僵,掩唇轻笑,又道,"瞧,本宫忘了淑妃这里并不知晓她说了什么,一时听得云里雾里的.这静姝啊,到了留给本宫一句"这一招丢卒保车竟是用的如此巧,瞒过了各宫主子的眼了不成?""说着呵呵一笑,果见贾如是面色黯沉,又言是,"淑妃你,可知晓了这个中深意呢."
贾如是那里转头瞪着姜隐容,冷哼一声,道:"一个奴才罢了,劳烦妹妹这么上心着."顿了片刻,才又道,"妹妹大信了这话,才跑到太后面前一番添油加醋吧?"
"淑妃这是哪里话,静姝如何言语,本宫便如何报于太后.只不过..."缓缓看向贾如是,微一挑眉,笑道,"其中利害,本宫自然也是说与太后听得.亏得太后她老人家深明大义,还是看得清这利害关系的,总不至于面儿上不过去."
贾如是却是呵呵的笑了起来,好一会儿于一旁新提起来的掌事女官青玉道:"本宫前儿做好的画,取了来与懿妃娘娘."青玉颔首入内,贾如是看了看姜隐容才又道,"本宫无聊的很,随手做了副画要送给妹妹,妹妹且看看?"
姜隐容不言语,片刻青玉去了画卷出来,贾如是吩咐打开后,姜隐容起身去看,入眼便是<春雨打棠图>这五个字,眸中一冷,轻哼一声又落了座,笑道:"淑妃向来金贵,不轻易作画动笔,本宫好大的脸面,叫淑妃亲自作画相赠."
"本宫素来擅长春花秋雨,这一番入春新景,倒也还值得提笔一画.妹妹觉着可好?"
"好是好,终究不过是副画罢了.淑妃难道还想着它能如何不成吗?"说着轻咳一声,又道,"本宫那里也不缺这些个东西,虽是淑妃一番心意,但也还是免了.本宫便不带回去了,本宫方才瞧着这画,只怕淑妃是心有旁骛下笔不大谨慎,色上的并不大均匀,况且虽是春雨打棠,这海棠也是尊贵极了,这幅画淑妃可是没抓住海棠的精魂,算不上是好画.还是改日本宫闲下来了做一副<春棠图>送来了与淑妃吧."姜隐容并不卖她这个面子,只是兀自笑道.见贾如是并无意多提静姝之事,姜隐容才又道,"既然淑妃今儿不大想提起那起晦气的事儿,本宫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片刻本宫吩咐外头的侍卫一句,若是哪日淑妃想明白了,想提了,吩咐他们走一趟央乐斋,本宫再过来就是了."说着便要起身,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又止了脚步,微微一顿身形,转身于贾如是言道,"本宫险些忘了,毓婕妤今儿过来说担待不起大皇子,叫本宫令给他寻个去处.本宫也想了想,便送到敬嫔那里去吧.一来夫人的大公主在自个儿宫里,小孩子嘛,总是爱玩闹在一处,二来皇上常去明秋堂,说不准时常瞧见大皇子,心里能对淑妃起几分怜惜之意,早日解了这禁足的责罚.本宫一番心思,淑妃倒也不必言谢了,本就是自家姊妹,本宫为淑妃谋为大皇子划,也是应该的."说着便起身离去,留下一串笑声在赋柳斋中.
贾如是蓦地一拍桌案,青玉忙跪身在地劝她息怒."哼,贱人,如今学会拿大皇子来威胁本宫了."贾如是眼眸微眯,瞧着姜隐容的背影骂道.
"主子何必置这个气,没得坏了自个儿身子.左不过是静姝那小蹄子坏的事,诬陷主子要拖了主子下水,太后怕也是怕前朝不稳后宫骚动才不得已下旨禁了主子的足又围着咱们赋柳斋,说到底是做给旁人看的罢了.懿妃也深知这一层才巴巴跑过来跟主子这一番说辞,主子好生谋划谋划,日后咱们去了这责罚,岂不有她好看的."青玉微微颔首言道.
贾如是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继而道:"到底你是本宫家养的奴才,静姝那个小蹄子,哼,日后有她好看的."又是一顿,叹了口气却是道,"只是恭儿他..."
"主子可别操这个心,大皇子放到敬嫔那里,若是有了半分偏差,敬嫔脱不了干系,就连懿妃也难道责罚的.又是皇上的长子,主子大可宽了这份心."
姜隐容才回了殿内,江袖音便上前言道:"主子,敬小主那边差了折衣来请你过去.奴才刚刚打发了她先回去,您看?"
点了点头,便又携了江袖音出殿,转而往明秋堂去.
"这么急急的找本宫过来,是怎么了?"姜隐容兀自入了内室之中,姜于音还是躺着静养,面色红润了几分却没有大好.
瞧着姜隐容进来,才屏退了左右,看了一眼,问道:"我听闻淑妃禁足了好几日,姐姐是怎么个打算?"
姜隐容微微摇了摇头,叹道:"你可记得道家有记昆仑之虚是为天境."见姜于音面带不解的点了点头,她才又言道,"这一个虚字,咱们可要好生悟着.何为虚?不实便是虚吗?于音你才进来,哪里看得透这么多.你当太后罚她是为何?折衣自袖音这儿打听了不少,你也别当本宫不知道."说着看了她一眼,又说道,"且不提她们在王府时候是怎样,只是本宫进来的这五年,太后如何宠着贾氏偏护着贾氏,本宫心里清楚,六宫眼睛也明亮着呢.若不是苏氏系礼部侍郎家嫡出的女儿,静姝一番言辞又的确牵扯到贾氏,太后为避众怒,只得做了样子给外人看.那日在长乐宫,可没给本宫什么好脸子.这虚虚实实之间,你能看的通透?天境,哼,她贾氏得了太后的庇护,这五载的光阴嚣张跋扈的,可出过甚大事?懂了几分吗?"
姜于音半知半解,点了点头.却听姜隐容又道:"你只管安心养着,何必操心这些事.过几日我把大皇子送到你这儿,你且好生带他几日,却也不必太上心,你身上不大好,交给了乳娘总不怠慢了他也就是了."
姜于音这才笑了一笑,言道:"姐姐做事自然有分寸,不枉皇上总说姐姐一颗玲珑心,这几年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的.我倒多操这一份心,没得给姐姐取笑了."
听她这话,姜隐容只含笑不语.于音呐,你又岂知这一颗玲珑心,我是不能不有啊.不然一日死于非命,还不知是折损谁手,不明不白的赔上了自己.我如何不精明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