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看她，口舌之争已经没有半点意义了！
“破开我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我冷静的说，试图让这痛苦减轻一些！
她愣了，半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看了她一眼，“你是不会出手帮我的•••我不能让这孩子跟我一起死•••我死，泽王确实是会很伤心难过，可若是有孩子陪他，他便会好好的活下去•••”痛楚越发剧烈了，我狠狠的咬着右手，汗泪皆流，“•••我不能•••我不能让他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你帮我，不吃亏•••我没有你们的自愈能力，破开我的肚子，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以后，我在也不会出现在你们的世界•••再也不会打扰你们•••”生命仿佛正在一点一点流逝，我已经没有力气在说话了，只能看着她！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大概孩子会活着，输了•••我死，孩子死，她也别想好过，天络玉是月老给我的•••他肯定知道我现在遭遇的一切，我不求天界与妖界正式开战，至少，以月老的能力，让娉婷吃些苦头，也是可以的•••我摸着腹部，感受着这阵阵来袭的痛苦，努力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孩子，娘亲没用•••不要怪我•••
她缓缓的走我跟前，看着我的眼睛：“•••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这里可没有你的忠实观众！你有什么诡计，大可以尽管使出来！不要装模做样，惹人烦厌！”
我的肚子已到了疼痛的极限，下唇也被我咬破了，咸涩的血腥味还能提醒我，不要昏过去，不要昏过去•••我看着娉婷这样美丽的脸庞，只觉得愤怒！
“你若是不肯相信，大可一把刀子剖开我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我只求你快些•••晚了，这孩子就没得救了•••”突然，孩子在里面似乎动了一下，我的疼痛立刻加剧了，惨叫了一声，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我望着娉婷，当真觉得绝望之极：“•••救救这孩子•••求你•••求求你•••”
泽王在哪里？你在哪里？想到他当日负气离去，撇下我一个人，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我错了•••我任性•••我肆意妄为•••我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是我错了•••可那都是因为我信任他啊•••我相信他不会走，相信他不会离开我，相信他会一直包容我•••可是，可是他走了•••他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受着怎样的痛楚和磨难？他知不知道我就快要与他天人相隔了•••
娉婷懒懒的走过来，一双美目闪着精光：“•••好！我姑且便信你一回！”
说罢，双臂打开，犹如两条白玉嫩藕，双手化石，蓝光一闪，掌心便出现了一把精致轻巧的藏刀，刀锋闪着幽幽的寒光，嗜血，阴冷！
我打了一个冷战，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动手吧！”
她慢慢地走近我，蹲下来，藏刀的杀气逐渐逼近，冷冷的，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几不可闻，却依然感觉得到！她把玩着手中的刀，没有很快动手，我知道，她很乐意看着我在死之前受尽痛苦，我不介意，只要她愿意帮我，救出我的孩子！
这大约便是母性的光辉吧！什么都能包容，什么都能忍让！在孩子面前，一切苦难都不重要，只要孩子安好无恙，就算是要拿走我这当母亲的命，我也无所谓！
“你说，这算不算报应啊！”她挽了一个漂亮的刀花，利落的剖开我的肚子上的衣衫，我纵然已经做好了准备，此时此刻，依然还是无比恐惧的颤抖了起来：“你•••什么•••啊•••什么意思？”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慢条斯理的将我的衣衫剥落干净，拿起藏刀，在我的身上游走起来，冰凉的刀锋触及身体肌肤的那一刻，我抖了一下，她满意的看着我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说道：“你可曾想过，就是因为你让别人受了那么多的苦楚，所以今日，你才也会受到这样的痛苦！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哈哈哈••••”她张扬的笑了起来，肆意疯狂的挥舞着那把削铁如泥的藏刀，我小心翼翼的盯着那把刀，生怕她会一气之下，将刀插入我的心脏！
她见我一直看着这把刀，停了笑，微张着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刀，目光流转，回到我的脸上：“•••喜欢这把刀？”
我不可置否，确切的说，是不敢说什么！她现在的情绪这样不稳定，我真的没有办法，也没有把握，不知道她下一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她爱怜的把刀抱在怀里，偏着脑袋，微微一笑，那模样，阳春白雪般融化所有冰封！若我是个男子，便是倾尽世间一切，也愿意换她此刻笑颜一展！
“这是哥哥送我的•••那年我三百岁，在妖界女子之中，正是成年，也就是你们人类说的及鉼•••我在师傅那里学了补魂之术，法力精进，师傅们都说我很聪颖，可以学习炼魂大法了•••可是哥哥不让•••他怕我不开心，就杀了一只百年难遇的饕餮幼兽，用那只幼兽的腿骨帮我做了这把小刀，他说，这把刀叫莫言•••本来我很生气，怨他，怪他•••可是那只幼兽的爹娘找上门来，要将哥哥生吞活剥，用以泄愤，哥哥与他们打斗三天三夜，受伤惨重，才将他们全力杀死•••自那以后，这把莫言我一直带在身边•••”她本说的开心，妖艳的容颜也像是回到了少女般的青春洋溢，突然话锋一转，面色也变得阴郁，“•••我那么乖，那么听哥哥的话•••哥哥说，炼魂大法是邪魔妖道•••我们是正统的妖界血脉，要学习正统的法术•••我就乖乖的，再也不曾学习炼魂大法•••从小到大，我就只有哥哥，哥哥抱着我，哄我睡觉，给我唱歌，帮我赶走那些欺负我的野妖，就算是被很多妖怪群起而攻之，受尽凌辱，他也会保护我，他说什么，我都会听••••他的眼睛里，本来只有我一个的•••”说到这里，她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叫了起来，“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毁了这一切！你把我和哥哥的平静生活都毁了•••你这个坏女人•••贱人•••”
她拿着刀，疯狂的挥舞着，我吓坏了，生怕她伤着孩子，便大声叫道：“怎么会•••你哥哥很爱你的•••他日日都念着你•••我怎么会跟你抢你哥哥呢？他是你的血亲，我抢也抢不走的啊！你冷静点，把刀放下••••”
“谁说你抢不走！你把自己摘的还真干净•••”她恶狠狠的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泪水，痛苦，和绝望，“自从七百年前他看了你一眼•••就那一眼•••就那一眼•••他就再也没有放下过你了•••七百年了•••七百年了，他都没有真正的笑过一次•••都是因为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出现•••你为什么要出现•••你好好在你的天界待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你为什么要出现在妖界？”
我被她说得根本糊里糊涂，只觉得她一定是疯了，腹中的百般绞痛已经让我难以应对，现在还要面对她这个疯子：“你不要赖在我头上！七百年前我哪里认识你们•••你口口声声说你哥哥抛弃你！他娶了我就是抛弃你吗？你也太自私了吧•••你自己不也是嫁给天啸了？啊•••”我实在受不了了，可她不会帮我，索性我便豁出去了，“你是有恋兄情结还是怎样？就许你嫁人，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你哥哥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凭什么就得打一辈子光棍•••他喜欢我，娶我，跟你喜欢天啸，要嫁给他是一样的•••不•••有一点不一样•••他起码还是光明正大追求我，你呢？”我冷冷的笑了一声，不屑的转过脸，“你就是个小三！第三者！用你的权势威逼天啸娶你！你比我更可恶，更恶劣，更自私！你有什么资格大义凛然的在这里骂我！！！”我大声的冲她喊道，心里的一口恶气顿时出了大半！
她眼中划过一丝杀意，“骂够了吗？骂得痛快吧！你以为你很清白？你以为你很无辜？你以为我是个疯子，在这里跟你胡搅蛮缠是吗？”
她邪恶的笑了一下，用力的朝我的肚子踢了一脚，我只觉得天旋地转，肠子都快要断了，冷汗淋漓，那种感觉，生不如死！我死死地咬着我的舌尖，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我也不必处处容忍！
“没错！你就是个疯子，疯女人！白白长了这么好的一张皮相，装个人样不办人事，我告诉你，我是你大嫂子！你不好吃好喝的待我也就罢了，我肚子里怀的是你哥哥的亲身骨肉，你也不顾及，你是想让你们家断子绝孙吗？你爸你妈要是在天上看见了，也得怨怪你这个不孝女，猪油蒙了心！”我捂着肚子，大声地骂！
她气急了，狠狠的掌掴了我一巴掌：“你敢骂我！”
我捂着脸，狠狠地叫：“我有什么不敢的！这要是在人间，我都敢大耳瓜子抽你！你不要以为我大着肚子，就快生了，你就欺负我！你哥哥知道了，你等着挨揍吧！”
“啪！”她又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我觉得我此刻的脸一定像个猪头，因为脸已经麻了，只能依稀感到有温热柔腻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我用手一摸，顿时怒不可遏：“你大爷的，你居然敢毁我容！”
她看了看手上长长的指甲，冷冷的笑意泛上眼里：“你也会怕？”
我转过脸，看着她：“我怕什么！就算我长成猪头样，你哥哥一样会喜欢我！这就是爱！他爱我，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他都会爱我！至死不渝！我就是有这样的自信！你要打我是吗，尽管打吧！我才不怕•••我倒要看看，你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日后能有什么好！我睁大眼睛看着呢！”
她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我，眼睛里有说不出的讥讽和嘲笑：“•••我自私？我有你自私吗！对！我哥哥是很爱你！爱你爱到愿意为你去死！我真羡慕你•••可为什么•••为什么你有我哥哥了，还要招惹天啸？还要让天啸也这样爱你？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你还敢说我自私•••我哪里比得上你！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事情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都怪你！”
喊道最后，她已是泪流满面！
我惊惧交加，看着她哭，被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话说的很是没有头脑：“•••什么意思？”
她翻了一下眼皮，扫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你是什么意思？是你要天啸娶你在先，而后我才跟泽王相识！你凭什么口口声声把罪名都按在我的头上！”我此刻也冷静下来，跟她对着干，对我没好处！
她扬起下巴，美丽的弧线，雪白的肌肤，一颦一笑都那么迷人！
她看我眼神，充满了不屑和可怜：“•••有时候我真是同情你！有时候，我也是真的很恨你！•••你流转三世，所有记忆都没有了，同样的，所有痛苦也都没有了•••可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呢？恨你的依然恨你，爱你的依旧爱你••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呢？你凭什么这么幸运呢？就因为你会装可怜？就因为你总是一副傻乎乎的样子吗？凭什么连恨，都让我恨的这么失败•••”
“你到底要说什么•••你一次性讲完好不好•••挤牙膏啊？你说的不累我听得都累了！”肚子里的孩子懂事的不在闹腾•••我惊讶他的乖巧，也有点不安，这孩子，别是呆在里面不肯出来了吧•••
“七百年前，哥哥将我送往几位师傅处，学习治病救人的法术！随后就走了•••杳无音讯七年，直到有一天，他回来了•••带着你，不，不应该说是你！应该说，是真正的凝香仙子•••”她看着室内的一盆娇颜，缓缓说道！
“我很讨厌当时的你！虽然你教我草药，让我区分毒性和药性，教我仁心仁术•••我没有妈妈，一直是由哥哥抚养长大，几位师傅也全是男子•••三百年来，我几乎忘记了母后的模样•••你那样美，高洁大方，连眼高于顶的哥哥也喜欢你•••我以为你会是我的嫂嫂，我怕你抢走我哥哥•••于是我就天天变着法子欺负你•••哥哥要教训我，你保护我，等哥哥走了，你就抱我坐在你腿上，摸着我的头，跟我讲故事•••看我的眼神，很温暖•••打那以后，我就开始粘着你•••叫你嫂嫂！哥哥很高兴，哥哥高兴，我也高兴•••可是你不高兴•••”娉婷的眼泪落下来，打在娇颜的花瓣上，鲜活的花瓣瞬间枯萎，冒出一缕青烟，“你不高兴•••连我都知道•••哥哥怎么会看不出来•••你整夜整夜的哭，方圆十里的青草都在颤抖•••哥哥不讲话，只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你•••你永远看不到•••因为哥哥只有在你看不到的时候，才敢偷偷的看你的背影•••当时我不知道那样的眼神是什么•••后来我知道了，那样的眼神，叫伤心欲绝！”她转过来，看着因为震惊而同样泪流满面的我，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她顿了顿，“因为，他找上门来了！”
我看着她：“他？”
她埋下头，似乎是哭了，肩膀微微颤抖着，我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索性便也不动！
“魔宫尊主——天啸！他一个人，闯过我妖界重重关卡，破了我几位师傅的迷魂大法，将我几位师傅赶尽杀绝，将我哥哥打成重伤•••你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对我哥哥痛下杀手吗？”她眼神凄切的看着我，却又似乎在透过我看别人，遥远，而又不真切，“因为凝香仙子自戕其身，才逼得杀红了眼的天啸尊主停手！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个一身赤色的男子，会这么听我嫂嫂的话！我嫂嫂的生死，管他何事？为什么他看着嫂嫂，眼睛里面就只有她一个人•••那眼神里，明明有恨！那种恨意，我曾经在哥哥的眼睛里看到过•••可那眼里，又有浓的化不开的一种东西•••后来我也知道了，原来，那浓的化不开的东西，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