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月出皎兮
黑黑的夜里，无悲无喜，那海边的帐篷里，奏起无数心声。
“不，不要，不要！”那帐篷里传出一阵惊呼。城歌愣了愣，起身将蜡烛点燃，进到里间，只见那一身单衣的人无神的愣在床上，银丝在她手中哀鸣，那一刻，仿佛全世界都没了，只剩她一人般，绝世孤独！
“公子。”城歌有些心疼的倒了一杯热水，喂给那脸色有些苍白的人，眉头蹙着，又做恶梦了呢，看样子普通的安神香对于公子的病情，真的不是很好用呢，神医百里这个人，又难找，这可怎么办呢？
“没事，我出去走走。”天仪撑起身子，披了一件金钩边的蓝色外套，自顾自地从城歌身边走出帐篷，轻勾衣角，独自一人走在海边——如果忽略掉他身后跟的有些远的白衣人的话。
海水打湿了他的鞋子，夜间的阴冷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就那样的，如万年寒冰一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数年……不，十年了，她永远忘不了那夜，父亲海神劫毒发，却喂下“百洗练晨丹”于她，为她杀出一条血路，那长长的血迹铺成的生，是用她父亲的血换来的啊！她拼命的跑，拼命的跑……忘了自己身中剧毒未解，忘了自己身后追兵无数，带着一个大人迷茫的穿行在不熟悉的地方，最后，到了悬崖。
父亲护着她，渐渐地往悬崖靠去，那时，两人都已毒入五脏，身心俱疲，纵是绝世高手，亦早已精疲力尽，无力回天！
她在父亲的身后，看着天边渐渐吐白，这对于他们来说，又是多么绝望啊！数十名黑衣人手拿武器，渐渐向他们靠近。
“真是不乖的孩子啊！”一个小个子黑衣人说道，面罩黑纱，看不清面容，却仿佛一个光球一般耀眼。
说话间，父亲伸手将她推下悬崖，崖下是一片海水，对于从小生活生长在海中的人来说，只要入了海，便有救了，若是平常人，那么只是送死罢了……
“不，不要，不要——”
她瞪大了眼，看着数柄利刃刺透父亲的心脏，乌血流出，从崖上或滴落或渗透土地，她伸出手，想要接住那早已不是原来颜色的滚烫液体，却发现那液体，也离她，如此之远。
“嘭——”
那红色的身影掉进海中的刹那，一轮火红从海里升起，照耀在那乌色的崖上，泽泽生辉，流光溢彩，那黑衣人愣了愣，看着那一波不起的海水，一时间，眼里不知道是水是雾。
“嘎——”
月朗星稀之下，一个黑影将月光遮住，那黑影背上，却是有一个不胜清风的白色发光体。当下天仪愣了愣神，伸手勾住衣角拉了拉，嘴角挑起一抹明暗不定的笑，如灯下蔷薇，影影绰绰。
那人身手矫健的跃下鸟背，在夜空中划过一阵白色光影，突兀的站在那似笑非笑的人身边。
“夜深了，应该在屋子里睡觉的。”那白色的发光体中，有人一身白色的长袍，袍边袖角，白色的狐狸毛翻飞，羽冠如玉，那清朗如竹的人恍如神祗。
那人轻轻褪下那白色的长袍披在她身上，她便也被包围在柔柔白光中，因着身上蓝色的外袍，又有种女子柔色，远远望去，两人皆置身于白光之中，如天上神妃神祗于月夜下凡浣尘，城歌张大了嘴，满脸惊讶，她家公子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那那个被她跟丢的书生怎么办？
“睡不着，出来走走，要不，你给我念书可好？”
天仪眨了眨眼，近乎撒娇的说，看的那男子有些痴了，不由的点了点头，将那女子……不，此时为男子的女子抱起入怀，驾着那一只巨大的鸟飞到一座不会被海浪打到的礁石，才放下那女子，痴痴的望着。
月下，那女子甚是冷艳，那男子甚是清朗，明明是天作之合，却感觉，咫尺天涯！
天仪拿出一卷书，垂着眉递给那白光中的人，无形间，两人都感觉到有一股抓不住的气流在身边划过。
那男子只是痴痴一笑，迎着月光，仿佛全天下的疾苦都随那痴迷的一笑而烟消云散。
“试墨临池，荷花十里，清风鉴水，明月天衣。”那男子伸手将一缕随风飘荡的银丝在指间绕了绕，最后看着她那满头银色，无奈的松手，将她按在鸟背上，伸手挽起那倾泄的银色，绾了一个发髻，插了一只红色的琉璃簪，看着月下那乖巧的人儿，才将她拥在怀中。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瑶宫寒苦，不道闲人弃，遥遥顾盼，昭昭痴绊，甘被执念系，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那人幽幽长叹，望着那海中阴影，心中的复杂的苦，一切的一切，如穿肠毒药般锥心（呃，玄墨虽然叫玄墨，但是腹中墨汁不多，如果哪位读者觉得不好，可以联系玄墨，玄墨一定更改……）。
这个女人，是他的命中劫，注定了他要为她沦陷，哪怕是无间地狱，她是他的绝世无双，哪怕是无数次抛弃，无数次的背弃，亦不会更改他的渴求。
远远地，同样睡不着的鱼儿呆呆的望着那光芒中的人儿，心里就像把全世界的黄连都埋进那里一般，苦涩的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