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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人过招

小说: 四月的星球2 作者: 苗雨 字数:13319

  一辆银白色的Boeing747静悄悄地掠过星城上方那片并不算湛蓝的天空,扰乱了空中原本洁白静谧的层层云朵,又仿似不经意地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正午的星城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是截然不同的颜色,七天前某人爆发的张狂大笑,仍然萦回在紫苑初二A班同学们的耳底,可谓余音绕梁连绵不绝。

  这时候紫苑走廊的落地窗仿佛一座巨大的Xeos数码相框将两个男生日渐英挺的身影裱了起来,却给人一种缩小了的怪异感觉。陆西城按住神经突跳的额头看上去深陷烦恼,项北则是义愤填膺悲痛至极。

  远远地,林音带着猫样的气质一脸笑容地朝这边走来,陆西城阴沉着脸转身就走,脚步越来越飞快在林音喊他时也充耳不闻,索性拽住跟不上速度的项北。

  项北斜睨他青筋暴露的模样嘟哝:“你不是在逃避吧?逃避不是办法呀……我去跟她拼了。”

  “你懂什么?这叫战略!在我们没想到强有力的对策之前,尽量避免正面交锋,放学去秘密基地探讨一下,明天给她致命一击。”

  于是整个下午都给初二A班众人一个难以置信的错觉。

  这个世界已经颠倒,飞天鱼,游泳鸟,老鼠追猫,太阳从东边落下了。不论是餐厅、长廊、实验室、网球场……还是教室这种不算很大的空间,一直以来一旦相撞就天崩地裂林音与陆西城,在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几乎只要打个照面就像同极相斥般地弹开了,见到她,陆西城马上就话不投机半句多地转身离开。

  奇怪,陆西城也有逃掉的时候?

  两个男生在那天肆意狂笑之时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和预料之中完全相反的一个结局。

  走廊里,陆西城的手指死死地按住太阳穴,“……克星!那颗东城杂草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

  “从来没被整得这么惨过哎!哎哟,好痛……她能算是女生吗?”项北举起被刺蛾幼虫蜇得疼痛难忍的手心咬牙切齿,“她是猫女!她就是一只动不动就抓人的变态猫女!!”

  出生后就没尝过“被整蛊”的滋味,此刻的陆西城用胳膊支撑住烦躁的身体,目光落在项北手指上时周身都像被猫爪轻挠着,感觉极度不爽,却无法痛快地发泄出来!

  项北愤怒地继续说:“我就是拿了几只青蛙吓唬她而已,没想到那个该死的猫女竟然不怕?而且还把它们统统送到了生物试验室,第二天就被剥了皮!我可是,亲眼看着它们从蝌蚪变成青蛙的呀!”

  陆西城斜睨着悲恸的项北,见他懊丧地蹲在了窗台旁边,“她还把抽屉里的一百二十五虫子全都挂了上去。”项北指着外面苍天大树的粗树干,“那是我花了大钱请了五个东城学生,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有毛毛虫、鼻涕虫、甲壳虫、竹节虫……”

  如今,那棵古老的大树可能会在星城“产量最庞大、质量最优良的昆虫大赛”上获得一等奖。

  “你真幼稚,根本不了解女生还装什么整蛊专家?这些点子都太蠢,太小儿科了!”

  项北听得极度不爽,反击了回去,“你才幼稚呢,吓得脸色苍白,竟然还逃离座位爬上了讲台桌!”被人戳中软肋的陆西城气得眼睛发红,居然还被罪魁祸首项北将了一军!

  因为项北炮制的昆虫事件直接导致的后果是林音居然在陆西城的抽屉里放了满满一盒子的超大蜘蛛,堪比加勒比海大螃蟹!

  “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把那盒蜘蛛当成巧克力塞进你嘴里?”陆西城马上武装起来咄咄逼人。

  这个时候怎么能和恶魔小王子斗气呢?项北乖乖地自动噤了声,良久又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到底是蜘蛛精还是猫女?”

  “哼,我看她就是一只长着八条腿的猫妖!这只东城恶猫竟然还说那些倒胃口的蜘蛛腿是生物老师的回礼!”说完这句话之后,陆西城狠狠地打了一个嚏,掏出Paperdesign艺术纸巾压住一泻而下的清鼻涕,“好冷啊,浑身都疼。”

  项北霍地起身,歪在陆西城身旁打趣地斜起眼睛,“林音那只猫妖,昨晚没非礼你吧?整——整———夜哟!”

  “低级!”陆西城没精打采地往旁边挪了挪,与他肩并肩歪在墙上,“还敢提,都是你干的好事!”

  “怎么又怪我呀?我说把她关在女厕所里吧,你偏要关在男厕所!前天男厕水龙头坏了她才被整得那么惨!所以,她才产生这么强烈的怨念,东城人的报复心理是很恐怖的!”

  “胆小鬼!你除了推卸责任还会干什么?啊嚏——”

  这时上课响了陆西城本来想逃课,可是因为林音,便又极不情愿地托着步子往教室走。

  项北的话让他想起昨晚,林音为了逼迫不擅长写文章的他完成该死的千字作文《出人意料的一件事》,居然把自己和他反锁在了教室里。尽管自己进行了激烈的反抗,可是竟然她更狠,干脆把钥匙扔出了窗外的池塘里,还没收了他的手机和笔记本。

  “那只疯猫除了对着天空说了几句疯话,什么事情都没有。”陆西城逞能地对项北说:“我还以为她能使出什么高招呢,扫兴!”

  他想,自己望天的姿势可能和林音差不多,只是,并没有像她那样良久安谧。

  “陆西城,你看,天空好美哦。”

  科学家说,其实天空并不美,它没有颜色。陆西城鄙夷地轻哼了一声:“神经病,漆黑一片!”

  林音淡淡地不以为意:“我只是说心情好的时候看,就会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很美……”

  “你跟我在一起,难道心情很好吗?”

  “为什么不能好呢?”

  自然而然流露的愉悦平静,陆西城怔忪半晌,雅勤人人几乎对黑化的他避之不及,她竟然……

  哼,傻瓜!

  陆西城用一种鄙夷讥诮的眼光斜睨着她,而当她的目光终于从天空落下来时,陆西城不屑地笑了笑,冷漠地说:“东城市侩女,连审美观也这么差?”

  “西城纨绔男,衣服脱下来给我穿,这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吗?”林音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那神情如维多利亚女王般倨傲。

  陆西城再度不服输地将皮球踢回,“凭什么啊?你怎么不脱给我穿?”

  “Lady first没听过吗?难道你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快点脱下来,不要逼我动手!”林音纤细却有力的双手伸了过来,猛地揪住陆西城的领子。

  竟然被东城女扯掉外衣,紫苑校服细细的领结带勒住陆西城的脖子,幸好周围很暗,否则林音一定会看见素日冷若冰霜的陆西城又羞又急的窘态,他想把林音的猫爪子甩开,又不敢伸手去碰她。

  “这难道叫没有动手?喂……还不快给我松手,该死的……”

  林音的力气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他被勒得喘不过气来,陆西城的两只手臂像风车一样一阵乱挥,在黑暗中突然碰到了某个凸出的柔软东西。

  “啊——”林音发出一声猫被踩着尾巴似的大叫。

  陆西城浑身一颤,赶紧把手缩回胸前。

  永世难忘的一触像一股电流穿过林音的胸口,一肚子激愤昂扬的词汇此时全憋在嗓子眼,心跳快得像打架子鼓,咬牙切齿了半天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三个字:“你,你,你……”

  “你还不松手!”沉默了半天,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爆喝。

  林音双手倏地从领结带上松开,红着脸喷着鼻息羞愤地瘫倒在椅子上——不要脸的西城小流氓,竟然恶人先告状!

  自认倒霉到家的陆西城和林音分别在心里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谁也不想理谁,可是火气再大也敌不过睡神,默默地念叨着“画个圈圈诅咒你”的两个人折腾一番后居然依靠在一起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本以为是糟糕透顶的一夜,天空开始变成淡蓝色的时候,陆西城终于冻醒了,浑身酸痛的他看见林音毫不客气地枕着自己肩膀上睡得酣熟。第一次和这只野猫靠得这么近,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她,打量她开始只是纯属找茬,却发现那一瞬被淡淡曙光轻笼着脸颊的林音流露出的纯净,那令人窒息的美就产生在他惊鸿一瞥的瞬间。

  陆西城突然产生一种迷信的想法,十四年来之所以过于平淡,是因为上帝将所有出人意料的事都安排在了他遇见林音那一天。

  这时她的睫毛颤动时,陆西城连忙佯装闭起了眼睛。两个人靠在一起,半明半暗之中感觉她的呼吸就如此温暖地近在咫尺。

  次日早上被一阵喧嚣尖叫从睡神的怀里扯了出来,陆西城睁开眼睛之后彻底崩溃,震惊地发现全班的腐女们将他围了起来,班主任目瞪口呆地杵在门口。而自己,穿着单薄的衬衣,依偎着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披着他的制服的东城野猫睡得酣畅淋漓。

  “制服效应”一夜之间变成了位居紫苑Hop One的爆炸级桃色话题。

  陆西城记得那一年,项北告诉他一句网络流行语:不要迷恋姐,姐会让你吐血。

  陆西城和项北懒洋洋地上了最后一节课,大少爷扭着头看窗外,目光时而望向远方依靠在梅赛德斯边的司机chen,时而斜着眼睛看讲台。

  就是不乐意正脸看黑板,因为余光会看见她,陆西城第N次歪头瞥着右边的东城女生,好像全世界没有哪个人会长得这么显眼到讨人厌的地步。

  放学铃声响起,林音侧过身正打算说什么,陆西城一把扯住项北的袖子往外走。

  “喂,陆西城,今天的作业你难道不写了?”

  “……”陆西城连杠也没抬。

  身后林音的怒喝声纠结得让陆西城抓项北胳膊的力气也愈发大了,项北也不喊疼,被他连拖带拽地扯到了男卫生间,“咣”地关紧了门,陆西城的臂肘顶在他耳边的壁上,身体前倾,两个男生叽叽咕咕地说了半个小时,乌黑的眉毛纠结得越来越紧。

  进进出出的男同学们在推开门之后惊讶地瞅着这一幕,立马恭敬地一边道歉一边转身去楼上解决,而实在三急难耐的一些人只好遮遮掩掩地解决后,揪着拉链往外冲。

  晚霞绯红的光芒洒满星城,夕阳安安静静地挂在天边,就像吉赛尔.邦臣钟爱的Anna.Sui腮红,优雅地投射出淡雅柔和的橘红色光芒,笼罩在这份光晕中的紫苑沉浸在一派祥和的氛围中……

  祥和?

  应该不属于著名的“西北组合”所存在的场所。

  只见项北步履沉重地尾随着表情凝重的陆西城小心翼翼地出了卫生间,,两个男生故作无事般地从紫苑大门出来,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除了背着乐器的艺术生打算去补习和不务正业的豪门子弟堵在门口打算把妹之外,跑趴族们都忙着赶场子似的上了各家的豪华小轿车驶往珞樱大道的夜店,好像……也没什么危险人物。

  二人走到梅赛德斯车前,Chen打过招呼,迅速地戴上白手套为陆西城拉开门,“回家么?”

  “去秘……项北的租房,城南仓库。”

  梅赛德斯尖啸一声,疾速带走两个男生凝留在紫苑大门的不安的视线。陆西城长舒一口气,倒在座位上,一路上沉沉欲睡,项北说了好几个陆西城无法忍受的花花公子式的笑话,直到陆西城的指关节开始咯吱作响时,项北才闭了嘴。拐进小路口的时候,端着PSP专心致志劈倒BOSS的项北挥舞起胳膊,还没来得及叫yeah,忽然愣住,“哎?嘘,什么声音啊?西城你听见没有?”

  “什么?”

  “叮叮咚咚的……咕隆咕隆的……”项北思考了半天,说了两个相当脑残的象声词。

  “白痴,那是我肚子饿了。”陆西城耷拉着眼皮倦怠地说。

  “那让Chen载我们去艾露法国餐厅吃饭?”项北窃笑地打着算盘。

  “没意思,我想吃泡面。”陆西城淡然道,长长的食指轻轻扫过唇瓣。

  “泡面?那是什么玩意儿?难道你会煮?”项北不敢置信地瞪着陆西城。

  “你去煮!”

  “你,你,你竟然要我堂堂项家少爷去干这种粗活……不过,泡面是什么味道的?”项北讶然地张大嘴巴。

  “东城杂草以前说过。”陆西城冷哼一声,脱口而出之后又马上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古怪。

  “东城人吃的?那我才不要!你今天不打算出去?”幸好平时敏感得吓死人的项北因为饥饿,反应迟缓。

  “不出去,都怪你这脑子像一团鱼子酱似的笨蛋,刚才在厕所里什么也想不出,所以你要在仓库里专心构想对策!我要拔光那只东城野猫全身的杂毛,让那条嚣张恶心的猫尾巴再也翘不起来,早日滚回她的东城平民窟去……”陆西城松了一口气,故意拧紧了拳头,指关节发出响亮的咯咯声。瞥见那张锅底还黑的冷脸,项北识趣地咽下了“怎么又怪我”这句话,闭上了嘴。

  可是奇怪,怎么感觉这次陆西城在暴怒中有点上瘾?项北挠了挠小正太的锅盖头,一个是东城酸辣女,一个是西城怪味男,这次他玩得没什么意思,因为没什么可以插手的地方——想当初,前二十七次的陪读是陆西城几乎不出面就摆平的,反而项北玩得不亦乐乎。

  梅赛德斯停在秘密基地门口,Chen忽然疑惑地打量了四周,在伸手为二人打开车门时怔了好半天,瞥见车窗里的少爷目光不耐烦地透过玻璃望过来,赶紧回神请二位下车……

  “咚咚——”

  这一次Chen听得很清楚。同时,车里的两个男生也都惊诧地听到了,再次侧耳,却只有四周安静地传来天空鸟儿清脆的鸣啭,街角索尼音像店有节奏鲜明的Jezz……

  “打雷了?”项北大剌剌地摇了摇头继续走,就在他走向大铁门时,陆西城缓缓地朝他迈着步伐,身后的Chen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正欲上车,后车厢传来一声闷叫。

  “别……别开车……咚咚……放我出去,憋死我了,喂喂喂喂,放我出去啊……”

  心脏咯噔一声,陆西城雕塑般地僵凝了,而后突然触电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盯着车尾——

  “咚……喂,有没有人啊……”

  上帝,当Chen目瞪口呆地打开后备箱时,脸色铁青的陆西城和惊得几乎咬掉舌头的项北冻结在车旁,林音侧躺在逼仄空间之中朝Chen露出感激的微笑,千辛万苦地一边往外爬,一边捂住被满满的后备箱里某硬物硌疼的腰,“……帮忙啊……傻站着干吗?喂……”

  林音披头散发探出白皙的面容,细汗蹭了灰尘,雷人的模样简直有点Lady Gaga的风范。

  “你这只阴魂不散的猫妖!”陆西城指着她的鼻子厉声说道,“竟敢钻我的后备箱?你是老鼠还是蟑螂?”

  项北顶着锅盖头,仿佛见到了背后灵。

  “尊贵的大少爷们,非常高兴能被你们称为猫妖,”林音讥诮地看了两人一眼,姿势优美地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二位是怎么知道我喜欢猫的呢?这个深得我心的比喻让我想起了月野兔身边了不起的黑猫露娜。”话锋倏地一转,林音语气骤然硬得像钻石,将一本练习册猛地塞到陆西城的鼻子底下,“别以为我和你们两个一样无知!拿着,这是你的作业!功课不做就想开溜,要不是我一路跟在后面,怎么会知道你们俩竟然有去男厕所里发展同学情谊的恶趣好!”

  “你还有偷窥症?”项北狠狠白了林音一眼,“林音,你已经向我诠释了无耻的极限!”

  “为了这份该死的陪读差事,你竟然……快滚!”陆西城一把抓起练习册,猛地扔在林音怀里。

  林音冷嗤一声,旋即绽开出地狱少女般的微笑,“要我滚,诸位理由充分吗?第一,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诸位不是一直都没有讨论出一个有效的方法把我这只东城野猫赶走吗?我干嘛要‘滚’?第二、陆夫人才是我的雇主,她没开金口之前我为什么要‘滚’?”她漫不经心地抚着练习册封面,眼里透露出钢铁一般的意志,“第三,如果我现在就‘滚’。说不定会在向陆夫人汇报工作情况的时候不小心透露出这个、这个,你们称之为什么…….呃,秘密基地的一些状况哦?所以,To 滚 or not to滚,你们自己选择吧。”

  这位浅浅吟笑的少女毫不畏惧地坦然接受陆西城满腔怒火的视线,后者攥拳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而项北则一脸震惊地看着巧笑倩兮的林音,看得他从打冷战变成了发高烧,良久才低低地吐出一句“卑鄙”。

  “OK,”林音抓住这两个人惊愕万分的绝佳时机,“沉默就是默认,现在,我可以跟随你们进基地陪读了吧?”说着她将练习册用力砸到陆西城脸上,“接着!一个小时之内做完给我检查!现在,锅盖头,开门!”

  十四年来除了梅宁芝再没有过一个人敢用如此放肆的口吻同陆西城说话,末了居然还被人用作业本砸了脸!

  陆西城出人意料地没有发作,只是脸色从通红变得煞白,眼睛里蕴含着一丝项北从未见过的奇怪神色。他捏住练习册的一角对项北使了个眼色,锅盖头垂头丧气地去开了门。

  一直在这场热闹的喜剧中尽职地扮演着路人甲角色的Chen此刻再也撑不住了,他担心跑到陆西城身边却被一声低低的“给我滚开”斥退了回去。

  大门开了,项北已经先行进去,林音一脚跨过去之前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对陆西城殷切地笑着,“听说你想尝尝泡面的滋味可是又不会煮?我或许会考虑亲自煮泡面给你作为奖励,前提是,你必须乖乖把作业全做对了,虽然这个条件太强人所难了一点……”语毕,她抬起天鹅般洁白高雅的下巴,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

  “你刚才说什么?B计划?同化战术?”项北歪在沙发上声音极小地凑过去,“西城,这个方法对于林音来说,恐怕行不通。”

  “不,是C计划。”陆西城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东城恶女交给他的任务,他满意地望着刚才拿着练习册一脸惊讶,此刻任命地蹲在地上用电饭煲煮泡面的的林音,露出高深莫测的低笑,“你以为我是吃素的?读了一下午的兵法,我构思了一个最高端作战方式。孙子曰,什么什么,用间有五,什么什么,”索性掏出制服口袋里的小便签,“……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间是间谍的意思。”

  项北一头雾水地摇了摇头,“完全,不明白。”

  “就是说,只有傻瓜才去蛮干,运用间谍的方式才是智慧的战略,尤其当敌手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东城市侩之徒!都怪你这个白痴一味蛮干,害得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听好,间谍有五种,把间谍用好了,是一国之君克敌制胜的法宝……五间,知道哪五个么?咳,”陆西城颇为庄严地捧起写得乱七八糟的纸,念:“因间……”

  “阴间?”

  “嗯,不重要,还有内间……”

  “内奸?”

  “别打岔!”

  陆西城一声低吼,林音转头眨了眨眼,项北连忙微笑着朝她摆摆手,然后继续听陆西城嘀咕:“因间(敌人同乡或亲戚做为间谍,让对方产生亲切感,比如找个东城来的线人,卧底在林音身边,不过我不认识那边的)、内间(敌方官吏做间谍,比如让Chen卧底在我妈身边)、生间(就是东城的那个倒霉蛋和Chen能够活着回来跟我汇报军情)、死间(就是那两个倒霉蛋同时被林音和我妈折腾死了),还有反间,就是利用敌方间谍为我方所用,比如可以贿赂、感化之类的……我准备用的,就是反间计。”

  项北终于恍然大悟,“那就是……还是……跟我总结的同化战术一样嘛……”

  “总之就是这个秘密基地被林音发现了,为了稳住抓住筹码的敌人只能抓紧落实同化战术,先把她撵走再说。”陆西城不悦地站起身,朝角落里的女孩命令道“喂,煮好了没,煮好了端给我,你就走吧。”

  “这么着急你自己煮啊?”

  陆西城颇有风度地没有回嘴,自从认识林音后他总结出一条堪比黄金分割定律的真理:男人永远吵不过女人!

  “喂,林女佣。”项北显然还没有那个觉悟,他仰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你是第一个发现这里的猫——呃,人哦。”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眼波流转施华洛世奇天然水晶的霓虹色,林音浅笑着,水晶般的双瞳放射出真挚的神采。

  项北和陆西城交换了一下眼神,林音装作没看见,低头煮着面继续说:“你们这个仓库是干什么的?难道是专门用来看那种东西的?”她指了指屋角那堆《花花公子》。

  “随你怎么想,能让你进来就不错了。”项北脸色一暗,赶紧一屁股坐了上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扬了扬手。陆西城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林音。

  屋子里很快弥漫出诱人的香气,林音把装满面条的碗递给陆西城时,心急的陆西城被溅出的汤汁烫了一下。他下意识抓住她的手,却仿佛被更强的温度烫了一下,恼火地转身说一句“笨蛋,你没长眼睛吗”,然后立刻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满眼都是“这种廉价货竟然这么好吃”的惊讶。

  “喂,林女佣,”项北眼馋地看着陆西城的泡面嚷了起来,“你干嘛这么偏心,我的泡面呢?”

  林音朝项北微微咧嘴,露出了满口珍珠般的贝齿,“Prince Lucifer如约完成了任务,我才煮面给他吃,可是您Prince Xiang呢?你还没告诉我呢?”

  “你这只狡猾的猫妖!”项北红着脖子白了她一眼,“不煮就算了,我看到你这张东城脸就饱了!”说着,他的肚子叽里咕噜地响了起来

  “饿了吧?哼!我亲爱的青春期小王子!”挑起眼梢斜觑项北,林音讥诮地说:“你不告诉我我也能能猜到,就凭你们这种‘高贵’二世祖脑袋,除了那堆映着胸大无脑AV女优的肮脏杂志,你们的仓库还能用来干嘛?”

  陆西城黑着脸,嘭的一声丢开泡面,汤水溅了一地。

  项北则跳起来吼道:“没见过你这么行为卑鄙思想龌蹉的市侩女!告诉你那不是AV女优杂志,AV是日本的,这是美国的《花花公子》!”

  陆西城一头黑云罩顶。

  “你果然很有研究啊,那我不要听了,免得我听了也恶心!”林音得逞地哈哈大笑。

  “恶心死你!恶心死你!我偏不告诉你!”项北眼看着自己越描越黑,火冒三丈。

  “我知道,我了解,你是怕我告诉陆夫人你教坏纯洁可爱的陆西城同学。陆西城,还真是交友不慎啊。”

  “胡说八道,我什么都没干,这个秘密基地是西城摄影的地方,比你想象得要正经一百倍!!”

  “……”陆西城的手最终掐在了项北的脖子上。

  “咳咳咳,西城,不能怪我,这只东城猫妖她套我的话……”项北被陆西城掐得喘不过气来。

  林音哈哈大笑,擦了擦迸出眼角的泪水,“别再掐了,否则项北真的就要去西方极乐世界做花花公子了!”

  “交友不慎,说得还真对!!”陆西城甩开他的脖子,项北揉着脖子缩在一边,委屈得像一只无辜的羊羔。陆西城看着煮着方便面还笑个不停的林音,忽然开了口。

  “喂,东城来的,你要是敢把我们三个人的秘密泄露出去!我保证你在紫苑的日子绝对像先前那么好过了。”陆西城仰起下巴,向林音发出最后通牒!

  林音微怔,然后,她只是静静地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帮他们重新煮面,心里却忐忑不已。

  陆西城的那句话“我们三个人的秘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被接受了?

  仓库里的另两个人都低下头同样为那几个字默然许久,陆西城仿佛被自己的话惊呆了,忽然局促地摆弄着自己的摄影器材。林音默默地煮好了面送到项北手里,对方白了林音一眼,然后毫无骨气地吃得兴高采烈。

  “喂,会做饭吗?你煮的东西,人还能吃吧?”气氛沉默了良久,陆西城忽然从照相机上收回视线,冲着林音的后脑勺发问。

  “可笑!请问你刚才吃的是什么?”

  “……谁知道我晚上会不会中毒?”

  “陆西城,我真后悔刚才没有那么做。”

  “OK。那你还有机会。”陆西城低头继续摆弄起了镜头“明天我还要吃这个,再加两个鸡蛋。”

  “明天……?”

  林音惊讶地扫了陆西城一眼,对方已经快步走进暗房,耳边只回响着项北卖力吃泡面时发出的哧溜哧溜声。

  有一年夏天。

  具体的年代被记忆模糊了,小男生被意气奋发的陆先生带到北辰集团的宴会上。金色大门敞露着夜色的清凉心扉,一轮巨大的月亮宛如精心打造的Tiffany坠饰,外面的霓虹灯与街灯睁开了斑斓的眼睛,大朵摇曳的猩红色蔷薇花与金碧辉煌的大厅构成了一个巴洛克宫般的奢华背景。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专业摄影相机。一名肠胃不适的商刊记者寻摸半天终于决定把照相机塞进“一个小家伙”的怀里,扔下一句“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我忍不住了”就闪得无影无踪。大概只能归功于天赋。低着头摆弄了半天小男生,第一张模糊的照片拍的是自己的小皮鞋,而第二张就非常成功地捕捉到了在宴会厅门口咕咚一声摔倒的项北。抬起头时嘴巴同时长成了O型。

  两个同龄的小男生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才发现原来是幼儿园新班级的同学,两个人一拍即合。没过多久,昔日的幼儿园魔王二世祖如今成为小学生同伴。那时,项北的父亲碰巧在北辰集团陆懂事长的手下工作。顺理成章的,项北成为了陆西城的死党,兼专属模特、知心朋友,同时也兼任着诸如挖沙堆、摘樱花、扛相机三脚架、陪游拍照……之类的打杂工作。

  几年以后陆西城才明白那个“照看”其实并不是让他“照照看”的意思。脱掉小学生制服的那个夏天,陆西城和项北站在雅勤中学门前合影留念,西城说,将来我长大了就去世界各地巡回举行我的个人摄影展,你会陪我吗?

  “只要有长腿正妹,你去哪里我都奉陪到底。”

  项北老气横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抬起毛绒绒的大眼睛凝视已近初见英气的陆西城,“喂,说好了会让我陪着你,到时候可不能耍赖哦!”

  这一年星城的天气越来越冷了,苍翠的绿色随着温暖的气候一并消散,斑驳的黄绿是整个季节唯一的色调。

  刚满十四岁的林音一个人待在偌大的城南仓库里等待着陆西城他们。桌上放着一本摊开的英文课本,她心不在焉地瞄了几眼,仿佛某个微小的声音在角落持续着呼唤自己,她摇了摇脑袋眨了眨眼睛,环视周围,并没有看到那只带着爱丽丝进入奇妙世界的兔子。

  然而,低下头的同时忽然瞥到角落的异样,循着感觉走过去,林音惊讶地发现,那个靠近仓库尾端大门的小房子,今天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锁起来,微微敞开的缝隙似乎在向她发出邀请。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仿佛忐忑不安的爱丽丝,林音惊讶地站在这个十来平的小房子里,看见了整整一面墙上贴满了千姿百态的摄影照片,而另外三面墙上满满的都是项北的个人秀。

  在一张醒目放大的照片前,林音目光失焦地落在墙角的某一点,看上去恍神悠远,似乎想象着一些什么事。

  照片里的小正太趴在地上,满脸都蛋糕奶油,仰起他的锅盖头,正震惊地望过来。

  “原来他小时候……”

  那时候,陆西城还是个孩子吧?

  拍摄这些照片的人,一定有着满满的热情,才能这么敏感地捕捉生命的一呼一吸,那个满脸奶油蛋糕,大笑着吹灭红色蜡烛的孩子;那个搂着孙儿一起看着夕阳余辉的白发老人,那个把手中的绿豆沙冰棍分给弟弟吃的哥哥……

  突然吃惊于这种经典抢拍上的拍摄日期,怎么会出自于陆西城之手。

  林音一直以为陆西城只是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党群中的魁首,而那架昂贵的相机不过是富家宝宝手中的玩具而已。可是,眼前的这些作品与陆西城与平时判若两人的专注模样彻底颠覆了对他的轻视。

  几天前陆西城蹲在花圃里用镜头捕捉一只羽化的蚕茧,那时候她煮好了饭从小吧台跑出来喊他吃,静静地伫立在大门口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

  大树萧条的枝桠影影绰绰的暗影浮动在他的周身,傍晚热烈的夕照攒动在幽淡的暮霭里,陆西城捧着相机半蹲着,精密的镜头微微伸缩,瞄准那只被暮色洗礼的黑色生物,仿佛一次最接近生命真相的对焦,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扑闪着,乌黑的目光流露出认真专注的神情,线条优美的双唇一丝不苟地抿着,仿佛在完成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他的脸色宁静极了,急躁、冷酷以及漠然仿佛被大自然神奇的手统统抹去,就像文艺复兴时期油画中的天使少年,散发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安详与高贵。

  他将周遭热闹的氛围感染得静谧无声。

  外面是一个世界,镜头里是一个世界,陆西城本身就是未知的一个世界。

  林音在刹那间觉得……那个陌生的世界,迷人极了。

  “你在干吗?”发现暗房门没锁的项北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谁允许你随便进来的?滚出去!”

  这一声怒吼让林音惊得差一点失手掉落左手中整理干净的冲洗罐,不知该如何解释,一向镇定自若的她竟有些慌了,“抱歉,我只是……看了看。这些漂亮的作品……”她仓皇地晃了晃一张从垃圾桶里捡起来的日落沙滩的照片,由于手心浸了细汗而蜷皱了一些。照片上,昏黄的海岸线一颗坠落的巨大夕阳,大海染成了波光粼粼的橘色,沙滩上坐了一对白发苍苍老夫妻的身影……

  “看了看?你这只没教养的东城野猫懂得什么是艺术啊?”好像被人触犯的是自己的秘密,项北怒不可遏地抓住她的手腕,照片掉在了地上,“你不知道这个房间闲人免进吗?”

  “哪里有闲人免进的字样?”

  “那现在是不是需要在门上贴一张女人与狗禁止入内?”

  “项北!”林音回过神甩开项北的手,他留在自己手腕上的红印顿时让她的歉疚之情褪去了不少。林音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玻璃罐,指尖戳向墙上的照片,“你这个毒舌男,真的是那个纯良小家伙变得的吗?”

  “不然呢?那是西城亲手给我照的。”项北一脸骄傲,“他说只有在拍我的时候最有感觉!”

  “我想吐。”林音感到自己对这句话有些莫名的负气,“浪费时间,我看他应该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东西。”

  “你凭什么说这些鬼话?你什么都不懂!”项北扯住林音的手大吼,眼中流露出少见的认真,他挽起袖子就要朝林音扑过去,忽然“咯吱”一声,暗房那扇小铁门疙被推开了,陆西城走了进来,凝视着暗房里的战火。

  “你们在干什么?”他沉着脸厉声问道,准备掐架的两个人一下子傻了眼,“项北,她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还牙尖嘴利的项北一下子词穷了,张着嘴像一条出水的鱼,怎么也说不出“西城,是我该死,竟然忘记锁门了。陆西城黑着脸走近林音:“出去。”

  屋子里的两个人愣住了,同时侧过了头,望向斜倚在门口的陆西城,也不知他在对谁吼,竟半晌没缓过神。

  “你,出去。”陆西城冷漠地朝二人走去,缓缓抬起的食指,对着林音。

  林音眼瞳轻颤一下,瞬间全副武装起来,“陆西城,麻烦你表现得礼貌一点。”

  “对你礼貌?接近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赚钱?”陆西城轻蔑地勾起嘴角,“可惜,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少含血喷人了!你这个人好奇怪,是你同意我来这里的……”

  “滚!”陆西城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到底是哪一句话又惹了他?吃了一惊的林音刚想发作,转念强忍住怒火,捡起掉在地上的照片,用力将照片拍在他的手心里,扯掉身上的围裙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头也不回地踢开门大步走掉了。

  陆西城撇过头,听见大铁门“轰隆”的一声。

  项北长吁了一口气,担忧地嘟哝:“西城,她不会一怒之下,去向你妈告密吧?”

  “随便!”

  “可是——”项北小心翼翼地瞅着他,可陆西城气哼哼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双深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那张日落照。

  半个小时之前,陆西城一边挑选着这些女生私家物一边遭受着人群异样的目光,除此之外,他甚至去了布艺广场……陆西城首次单枪匹马大规模地在大卖场里采购生活用品,用惯了丹麦伯顿公司出品的餐具的大少爷在这之前,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些东西。

  为什么要按照她遗落下的购物清单买这些东西回来给那个东城奸细?

  陆西城攥紧了手指。

  林音火气冲天地从暗房跑出来,摔摔打打地收拾东西,被两个男生蹂躏得一片狼藉的城南仓库,在她搬来的这段时间里焕然一新,玻璃窗都擦过了,地上连一滴水渍也没有。门口的绳子上搭了几件手洗过的衬衣,散发了幽淡的柠檬味,家常菜有一些粗糙的香味。

  忽然,她发现房间中央的桌上放着印了陶瓷餐具专卖店LOGO的大袋子。

  林音的眼光往桌上的袋子上一扫,再次抑制不住好奇心偷偷地打开来一看,发现里面装了做工简单的瓷碗和竹筷,叠放整齐的布料和毛巾等等,还有一张有着自己笔迹的清单。

  放下了一直紧握成拳的双手,林音怔忪了。

  外面沙发的方向忽然传来“咕咚”一声,塑料袋袋哗啦啦地掉在地上,随即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喂!陆西城,你从哪里搞来了我的购物单?垃圾桶里?”

  猝然怔忡,当陆西城很快意识到刚离开的林音又回来了的时候,僵硬的脸渐渐舒展开来。只见林音拎着一块崭新的床单热火朝天地冲进暗房,他难以掩饰地红了脸。

  “哇,你怎么阴魂不散?”项北吓得猛地往后一跳。

  “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之前武装到牙齿的防御和满前的怒火被陆西城的满袋子日用品……粉碎殆尽,林音说着一把夺过西城手中的落日照,动作又缓慢下来,仔细地抚平上面的褶皱,气鼓鼓地昂首挺胸,摆出一种蓄势待发准备跟陆西城对抗到底的架势,“这张是我在垃圾筒里翻到的,你扔掉了,我捡到了,它不属于你了。所以,它现在是我的,陆大少爷,我的话够明白吧!”

  “随便你。”陆西城意外地没有延续战火,转过身径自往餐桌的方向走了去。好像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过份从容的背影,衬得项北瞠目结舌的表情很滑稽,“喂,你,过来给我盛饭!”

  “你自己没手吗?”林音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似的彼此喷着鼻息的时候,一贯只能帮倒忙的项北居然在无意之间打起了圆场。

  “这是什么东西?”他撩起林音胳膊上挂着的新床单,看见沙发上堆了几套款式质地品牌各不相同的布料,“怎么了,改行当裁缝了?这是干什么用的啊?”

  “铺在沙发上。”林音娴熟地说

  “啊?”项北纳闷地愣住,这辈子也没听说过。

  林音认真地去包装里面找标签,专业地评论道:“纯棉的是透气性是很好,而且很舒服,可是,水洗之后容易起皱变形,为什么不买60%棉+40%涤纶呢……”

  “这些东西就把你激动成这样,请问你还能更市侩点吗?”陆西城皱了皱眉头,故意刻薄地说。

  之前导购员也解释过一些,不过陆西城一个人红着脸走在家私广场的红男绿女中间,也没心思去听,迷迷茫茫地也不晓得哪一种款式质地更好一些。导购员恍然大悟地问,你女朋友喜欢什么颜色呀?陆西城低头赶紧申明,我给我妈买的。

  天色渐渐浓郁了,色彩缤纷的衬衣被拂面而来的微风吹起,林音像只玩性正浓的猫一般将那些花纹可人的上等布料逐一抖开,铺了满屋子的花花绿绿,满脸洋溢着欣喜的神色。

  两个男生黑着脸坐在一堆蕾丝里。

  陆西城望着林音心里暗想,几块廉价的破布就把让她乐的眉开眼笑,出生是廉价的,连人生都是廉价的。

  他正准备与项北用眼神交换一下情绪,忽然看到他兴高采烈地扑到布料上,和林音两个人你争我抢,不亦乐乎。

  “喂……”

  “怎么?”林音和项北瞪大眼睛同时转过头。

  “我,好饿。”

  愣怔几秒之后,林音尖叫着冲向小吧台的把餐具敲得叮叮当当乱作了一团,“糟了,我煎的鱼,我煲的汤……一心看布料竟完全忘掉了”

  “你这个头脑简单的蠢女人……哎哟,好烫……”

  “锅盖头你这个笨蛋,快在烫伤处抹抹酱油。”

  “我才不要抹那种贫民的东西嘞,走开啦小心泼到你的脚上……我说姓林的,你现在又干嘛对我们这么好,不是在计划什么阴谋吧……你不会这么好心的,报复是女人的天性!你在报复……你肯定在报复……”

  “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抹酱油可是是很管用的秘方,把手伸过来!”

  “贫民的秘方?……哇,好痛!你这个该死的猫妖怎么一点女人味都没,你的字典里没有温柔这两个字吗?”

  夜幕降临的城南仓库一片喧嚣,陆西城和项北为了一碗泡面而吵得面红耳赤,要不是林音气喘吁吁地又跑到小卖部买了一包,大少爷就要把锅盖头好不容易抢到的那一碗倒扣在他的脑袋上了;项北一边嘲笑林音穿围裙做饭的样子像个老太婆,一边在厨房里兴高采烈地差点把开水浇到了自己脚上……

  就在林音用溅上了油渍的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珠时,陆西城用手指比作镜头,悄悄地将她框在其中。

  也许,除了做饭打扫,她还有别的价值……

  陆西城倾听着这种对于他来说并不熟稔却十分暖心的斗嘴声、窗外的鸦啼声、拂过窗台盆栽的微风声,以及昂贵的Hi-End轻声萦绕着水果篮子的《for fruit basket》……唇角勾起了一个宛如盛夏夜樱花绽放的淡雅笑容,注视着那张猫样脸庞的眼神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柔和。

  这只大胆嚣张,又牙尖嘴利的东城猫女以最奇怪的方式进入了陆西城的世界,并在不知不觉中,在他的灵魂深处划下最难以磨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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